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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高家的罪終于判定了。
除高太傅以外,男丁一律處斬,女眷除司馬氏母女放還娘家外,其余均沒入賤籍。
以往處決犯人都要等到秋后,但高家斷的卻是斬立決,就定在七月十五行刑。
決斷下來,舉國震動。
這一日,前去觀刑的有幾萬人,幾乎整個京城的人都去了。
前往法場的路被堵得水泄不通,官差再三喝道,方才給囚車讓出一條路來。
“高家真是英明一世,可惜晚節不保,”有人慨嘆道“若是他們擁立新皇,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
“誰不知這都是莫須有的罪名,”有人冷笑“有人忌憚高家樹大根深,不好使喚罷了。”
“你可當真膽大,敢說出這樣悖逆的話來!”有人警告“當心把你也送上法場。”
“那又怎樣?上月淮南舉子們聯名上書,為高家請命,朝廷殺的殺關的關,也不差我一個!”那人竟硬氣得很。
“快別惹事了,如今已無力回天,咱們升斗小民,且把嘴閉上吧!”有人做和事佬。
“哼!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不過是成則王侯敗則賊,哪有什么公理!”憤憤不平者大有人在。
“要說這高家著實可憐,滿門只余一個老太爺。”有人哀嘆高家不幸“真是殺人誅心。”
“高家也當真稱得上滿門節烈了,那些女眷聽說被沒入奴籍樂籍,便都在牢里自盡了。”有人欽佩“真是寧可守節而死絕不喪節而生啊!”
衛國公府。
高肅高端己拄著拐杖站在房門前。
天上陰云翻滾,如同墨海傾覆。
老家人哭著走上來勸道“老太爺,天快要下雨了,進屋去吧!”
老太爺仰頭望著天際,雪白的須髯被風吹得飄飄欲飛。
老家人見勸不動,便只好陪著他站在屋外。
“不必管我,去把備下的香燭紙錢拿到祖先堂去吧!午時到了,明臣他們該上路了。”高老太爺傷痛入肺腑,就要站立不住。
老家人哭著答應了,拿了香燭紙錢去了祖先堂。
如今闔府只剩下他和老太爺一主一仆兩個人,還不許另尋住處。
這偌大府邸,空曠寂寥得令人害怕。
祖先堂的門被推開,里頭打掃得很是干凈。
老家人年紀也有六十幾歲了,偌大的院子打掃不來,只能揀要緊的幾處打掃。
歷代祖先的靈位按照順序擺放在供桌上,成百上千。每個靈位前都點著一盞長明燈,熒熒幽幽,匯作一片燈海。
最靠下的地方安放著一只小小靈位,是前幾日放上去的,上頭寫的是高照。
原來就在高家人正式行刑之前,高照就已然在獄中病死了。尸身焚化后就埋在了城外的荒地里,高老太爺連最后一面也沒見著。
老家人跪下來,把紙錢放進銅盆里,口中念念有詞。
高老太爺拄著拐杖走到祖先堂外,庭中的靈柏樹被狂風吹得嗚嗚作響。
刑場上,陰風卷起劊子手刀柄上系著的紅綢。
高家人跪成一字,為首的便是大老爺高明臣。
牢獄折磨已經讓他們面黃肌瘦,身上的累累傷痕,是每次過堂時留下的印記。
縱使如此,高家也無一人承認有罪。
刑部不得已,只能潦草結案。
但縱使如此,結局也沒有絲毫改變。高家人仍是要被處死,哪怕是未滿周歲的男嬰。
陰風匝地,草木含悲。
令官看好了時辰,一聲令下。
劊子手舉起屠刀,膽小的人捂住了眼睛。
鮮血噴涌而出,頭顱滾落塵埃。
因為高家人太多,無法一次處決,所以要分做幾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