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八歲認識左憐,那時我別著少女心爆棚的卡子,像個野孩子奔跑在暗色海灘上。
為了能夠玩得盡興,我把自己及腰的頭發理成干凈利落的短發。
在海邊的酒吧里喝酒,點著火柴印火漆,想給朋友寫信,可我不勝酒力,火漆粒沒融化,我點焦了自己的頭發。
跳腳貓般一驚一乍,拽著酒吧里的調酒師跳舞,沒人管我。
我是野著長大的,老家住我隔壁的神經病換著花樣要自殺,被我逮住一次,他掩面哭泣,我覺得他是真沒救了。
我跳舞的時候,左憐應該坐在某個角落,尋找冤大頭目標,看我頭腦簡單,便瞄上了我。
我想作為一個劫匪,左憐是極其不合格的,挾持我的時候手都在抖。
他一手提著我的衣領,一手拿著沒開刃的刀。
他把刀刃抵在我的腹部,說,別動,不然殺了你。
劫匪慣用的套話。
我那時喝大了,神志不清,對他說我不信。
直到他從隨身帶的工具包里逃出沾著血的開刃刀,我才后知后覺地感到害怕。
我說,大哥這樣不好,人人都趕著建設文明社會,要友好待人。
說到最后,我的聲音都在打顫。
左憐其實長得很好看,只是有些暴躁,很愛生氣。
這些都是我不知死活,在后來和他談戀愛總結出來的,不過,都是后話,不提也罷。
左憐說帶他去我住的地方,我一邊答應,一邊小心翼翼從包里掏出手機。
我說我要去衛生間。
他警惕地望了望四周,魚龍混雜。
他說他要陪我去,讓我不要耍花樣。
我說,怎么會呢大哥,您借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
鉆進女士洗手間里,立即撥打了報警電話,要我說,左憐絕對不是挾持人質的一把好手。
極其放心人質揣著手機脫離自己的視線。
報完警之后,我若無其事地走出去。
左憐靠在冷黑色的墻壁上,胡渣滿臉都是。
酒吧門口的保安可能年紀過大,患有白內障,也或是窺見左憐滿臉胡渣頭戴黑帽下掩藏的絕色。
竟然把他放行進來,來禍害我。
我洗了手,從鏡子里對左憐諂媚地笑。
我得保命,誰知道這個看似不會殺我的男人不會一時興起,同我玩死亡游戲。
雖然我的命不值錢,活著也沒為社會創造價值。
但是我太怕疼,看過住在老家隔壁的精神病花式尋死,被人發現或者尋死失敗后,都是一副苦楚模樣。
因此除了正常的生老病死,我無法坦然接受以其他方式,葬入發潮的淤泥里。
左憐說,把你手機給我,你是去報警了吧。
這句話不是詢問,而是肯定。
我雙手撐著洗手臺,一綹亂發散在眼前,眼里倒印著我和左憐,他不慌不忙地從口兜里掏出香煙,沒有看我,沒有說話。
然后他走到我身旁,撩起散在眼前的亂發,說,我說了,別耍花招。
一陣喧鬧聲響起,左憐從我的褲兜里掏出手機,一只手架著我的胳膊。
我應該離死期不遠了,可在我老家,還有一棟天花板貼滿報紙的破舊房子,臨近搬遷期。
工程隊從巷頭拆到巷尾,建筑垃圾堆砌成小山丘。
施工時大型機械鈍重的聲音,和午眠后額頭上的汗滴纏繞,廢舊垃圾桶里放癟的水果。
還有巷尾的那只濕漉漉的貓,還沒人給它起名。
會不會有一天,它被那些眼里都透著赤裸精明的狡猾老貓圍住,驚懼地往后退時。
回想起自己演繹的悲劇的一生,然后從記憶的箱篋中翻箱倒柜,突然記起我日日給它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