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和你的阿香去道個別?咱們這一走,下次再回來時,阿香怕是已經抱著孩子了。”
酒足飯飽后,三人并肩走在長街上。
少年在右,老瞎子居中,莫永成在左。
賈詡驀地停下腳步,臉色躊躇。
那個總是穿著一身碎花布裙,臉色淡然,笑意自矜的姑娘是他心中的一方凈土。即便這些年來遇到過無數姿色驚艷,仙氣縹緲的山上仙子,少年卻總是固執地認為還是那個家鄉的女子更好看些。
小鎮居民那種帶著隔閡的目光,讓少年已經無法再待下去了。可是這一走,他與阿香之間恐怕從此就再無交集了。
或許就如同老瞎子所言,等下次再見時,那個清雅的姑娘應該就已經是別的男人的妻子,孩子的娘親了吧。
少年心中很煎熬,他很想去和阿香道別,去和她說一聲,阿香,我要離開小鎮了,可能會很久很久。但我會很想念你,每天都會。如果那名女子低著頭,面帶羞澀地說一句,那你留下來可以嗎。少年就一定會去他娘的修行,去他娘的神仙,去他娘的長生不老達到齊天。這世上還有什么是比阿香更重要的呢?
可是他又很怕,他怕對方只是一臉淡然,不失禮統地說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看著一副天人交戰,眉頭緊鎖的少年,老瞎子笑了笑,和聲說道:“就算不打招呼,遠遠地看一眼不也挺好嗎?”
少年猛然抬起頭,眼神明亮。
“去吧,師傅就在此等你。等你回來了,咱們就上路。”
老瞎子枯瘦的手掌輕輕拍在肩上,少年重重點了點頭,轉生邁開腿飛奔而去。
“龐先生此行欲往何方?”
一旁笑著的莫永成開口問道。
仍舊看著自家徒弟遠去背影的老瞎子雙手攏袖,原本就不高大的身形弓腰駝背后更顯單薄矮小。
“有幾處地方,要帶小賈走一走,這孩子還有幾樁機緣。老道怕是時日不多嘍,總歸要在駕鶴之前將這一身所學盡數傳給小賈,總不能讓我這一脈的傳承斷了。”
轉過頭看了一身麻布粗衣的中年漢子一眼,老瞎子接著說道:“永成啊,是時候回宗門看看了。成日躲在鐵匠鋪里與那些金鐵為伴也不是個事啊。世上沒有翻不過的山,沒有趟不過的水,自然也沒有過不去的事。都幾百年了,你還要固步自封到什么時候呢?以你的資質,遠不該只有現下的成就,你這些年為心境拖累,修為半點長進也無,平白蹉跎歲月啊。”
略顯邋遢落拓的中年漢子低眉不言,世間萬般結,心結最難解。
老瞎子臉上笑意收斂,依舊是一副老農作態,緩緩說道:“聽老道一句勸,回去吧。十年內,鑄天門將有一場劫難,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你那些同門手足,師友親人們白白喪命嗎。”
莫永成猛然一驚,他知道這位龐先生從不會無的放矢,既然說了宗門將有大劫,就一定會有。
五百年前莫永成初遇龐清元,得了他一番指點后,修為又成。只是后來因為一樁宗門秘史脫離鑄天門,在中神州一處小城內當了個打鐵匠,每日只是渾渾噩噩,借酒消愁。
如今老瞎子再出讖言,宗門有滅頂之災,他這位昔日的首徒又如何能坐視不理呢。
“癡兒,心湖如圈,畫地為牢躲在其中又能如何,只需向外跨出一步,不就出了那個圈,脫了那個牢了嗎。”
老瞎子的話如當頭棒喝,莫永成心神大震。
“多謝先生指點,永成銘感五內。永成先行離開,先生他日若還有吩咐,隨時差遣永成即可。”
中年漢子一掃往日懶散神色,神情肅然,對著老瞎子一躬到底。
“去吧,老道有事自會找你的。”
老瞎子擺了擺手,便不再看他,只是緩緩走到街邊,蹲坐在一間鋪子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