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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四十歲馮不破因為一場宿醉而耽誤了幫中事務之后,他就再也沒喝酒了。
酒這種東西,能使人喪失神智,能讓冷靜的人發狂,使沉默的人多語,馮不破一共只有兩個弟子,他挑選弟子的首要條件就是不得飲酒。
馮通也不喜歡喝酒,兩個人滴酒不沾,只為保持清醒的雙目。
但是,今天的馮家父子,醉了。
他們推杯換盞,像是兩個在大街上暢飲的粗魯漢子,對著海碗狂飲。
馮通“咕咕咕”喝了三大口,就劇烈地咳嗽起來,滿嘴的酒水都被他噴了出去。
“呸……真難喝。”
馮通如是評價道,幫中弟子無不嗜酒,每次他見了都捂著鼻子走開——他實在想不懂這種味道難聞、又苦又澀的馬尿到底有什么好喝的。
今日喝來,還是這么覺得。
馮不破喝的酒是四海幫自己釀的烈酒,侯人杰尤其喜歡這種喉頭發燒的感覺,馮不破一百多年沒喝,此時卻貪婪地張嘴狂飲。
喝著喝著,眼淚就嗆出來了。
“好男兒,當喝這般烈酒,喝這般烈酒……”
怎么事情就變成這樣了呢?
馮通想不明白,馮不破也想不明白。
我馮家苦心經營百年,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不好口腹之欲,滴酒不沾,潔身自好,只為了將幫主之位據為己有。
侯人杰無才無德是個草包,他憑什么在四海堂坐的穩穩當當?
不甘心啊!
不甘心啊!
馮不破口中呻吟,老淚縱橫。
“通兒……”
“孩兒在!”
“快跑、快跑……”
馮不破雙目呆滯,像是丟了魂。
“孩兒跑了,父親怎么辦?”
馮通哭的像個淚人,為什么?為什么天衣無縫的計劃換來了這樣一個結果?
“快跑,跑到楚域去,跑到吳洲去,跑到靈溪派和夏家找不到的地方,快跑……”
“父親……”
“你個逆子!給我滾!”
馮不破噙著眼淚出聲大吼,像是一頭吃人的猛虎。
“哎!”
馮通跪在地上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頭也不回的出了四海幫。
再也不回來。
馮不破口中灌著烈酒,入喉滿是苦澀。
四海幫,從今日起,就要從汶陽府除名了。
誰能想到小羅山隨隨便便來了兩個小子,一個是靈溪派的天才學子,一個是夏家的寶貝大小姐?
馮通還是太年輕了,如果布下無根大陣的是馮不破,看到夏之茗的銘牌之時,他一定會馬上換一副臉面,將趙跖二人當成座上賓,將一切壞事都推到侯人杰頭上。
可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木老仙死了,人也沒留下,四海幫馬上就要承受夏家和靈溪派的怒火,那是滅頂之災!
姓侯的還在內堂喝著酒,對此事一無所知,馮不破卻已經跟兩個弟子和兒子準備好逃命了。
馮不破老了,他沒有幾十年好活。
但是馮通才不到四十歲,大好的前途在等著他。
四海幫這種彈丸小派,一旦數十年后馮通成功結丹,就可以帶領它成為汶陽府的中等門派,有資格參加整個齊洲的盛會。
一府之大派,相當于一洲之中等宗門,靈溪派牛氣哄哄的,放在整個華夏,也不過算是剛入流的小派罷了。
四海幫則更加不堪,然而世人慌慌張張,不過圖那權錢幾兩,在趙跖眼中不入流的四海幫,卻是馮不破孜孜以求的終生大事。
馮不破回想起自己忙忙碌碌的一聲,心中滿是悲涼,值得嗎?
都走吧,都走吧,但愿我這個老骨頭,能換通兒一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