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不同了，他們都不再是孩子，面對的也不是曾經嫌惡的宮人和內侍。

“秘書郎，案板污了，快擦凈了。待會兒秘書監要來。”典書說。

曾經的秘書監是他伯父，不過他受父親影響，罷官閑居，直到今年年初，才復為禮部侍郎。

裴劭趕忙將上面的墨痕清干凈，“典書，今兒都有什么事？”

張典書說：“除了秘書監來視察外，就是校書郎讎校文字。”

那就是沒什么事。

裴劭沉思，如今的問題是他要怎么樣才能接近韋鴻。可秘書監與右衛，毫無聯系，除非這里面有人牽線搭橋。

不想他一抬頭，就見到秘書監邁過門檻。

他趕忙迎候他，“拜見秘書監。”

明明裴劭離他最近，秘書監卻連看都沒看，轉向了其他的秘書郎，對他是絲毫不理。

也難怪，父親在世時都是別人奉承他們，哪有他們奉承別人的道理。到如今風水輪流轉，他家已經失勢了，想要翻身也難。

“裴劭，”

他趕忙回神，“臣在。”裴劭往門口看，原來是太子的寵臣內侍高彬。

高彬的臉上永遠帶著溫暖的笑容，可恰恰是讓他膽寒的地方。

“太子請你去東宮。”

秘書監對他愛搭不理的，內侍也對他一樣。人只會屈從于更高的權力。秘書監吭了聲：“去吧。”

眼下太子的處境不妙，他也沒辦法，唯一能幫他做的，頂多就是打消他的疑心和無盡的焦慮。裴劭的賭注并不全下在他身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太子不堪大任。他無非因為自己曾經是太子的侍從，所以才會緊跟著他的腳步。

當然還有位難纏的公主，更令他煩惱。沒有婉凝的囑托，他絕不會為她四處奔走。

東宮顯得比往常沉寂，與它美輪美奐的外表可不相配。

這里仿若驕陽下樹林間的陰翳，猶如被遺忘的角落。裴劭的幼年與少年都在這座籠子里，經過了相當長的時間，甚至淡忘了自己是在牢籠里的事實，直到美夢的破碎。

“太子？他人呢？”裴劭不敢驚動旁人，只能在心里問問。

太子趙綸把他叫來，人卻不知道去哪了。

高彬倒是無所謂，反而叫他安穩坐下。“秘書郎請坐。”他還順手給他斟茶。

裴劭開茶蓋看了眼茶湯，連道：“謝謝。”

以他的身份，大可不必對他這個既沒背景又沒官聲的秘書郎客氣，所以裴劭幾乎戰戰兢兢地品茶。

“不必，其實并非太子所邀，是我假借太子的名義請您過來的。”高彬欣然笑道。

裴劭抿笑，“內常侍請說。”

“令尊的事，說來還真是可惜。若不是宮內有人走露風聲，令尊也不會因此獲罪。”

他被戳中傷心事，“都已經三二年了，我不在意，我想內常侍也不會在意吧。”

父親的事，他被伯父勒令不許再提，不管是對誰，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一旦那些事大白于天下，他們注定會死無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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