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姊兒捉完前院小菜地里的蟲,又去籬笆邊的瓜秧周圍轉看了一圈,再到后院里查看蘆菔地。
她家這蘆菔,就是春種的蘿卜,今年播種得比往年晚,長得也慢。
柳大姊兒瞅著后院這六步多寬八步多長的地塊,前后五行左右四列分成了二十塊小田畦。
繞開那棵比笤帚把細的花椒樹,每一小塊田地中又橫挖了三條窄溝。
等分的四道土壟當間各點了四穴,一穴便是一棵蘆菔苗。
溝壟劃得很齊整,這是她家阿爹的功夫,也是她們這兒農戶種植蔬菜常用的精作方式。
這么一來,地里攏共幾百棵苗都數得過來,一目了然。
按說春天種下的蘆菔,現到麥收也可以吃了。
她家的這一小片,還沒見有多少露肩的。
露肩,就是蘿卜長到一定時候,塊根迅速膨大,部分根莖便會拱出地面。
——深色泥土地里,碧綠蘿卜纓下頭,驟然冒出那么一截或嫣紅、或雪白或者綠瑩瑩的細皮嫩肉來,確實是個形象生動的描繪。
當然,不是所有蘿卜都一定會從土里頂出來。
可就時間上來說,她家的蘿卜也該“發體長胖”了,地面以上的部分要莖葉茂盛青蔥翠綠,而不是如今這稀疏潦倒的模樣。
她娘既說長得不好,那就是不好了。
猶豫了一下,柳大姊兒去地里拔出一株葉子萎黃沒啥精神的蘆菔來。
不如爹媽的慧眼,不親眼看過,她也不曉得到底什么樣。
這是一棵常見的圓形錐狀的白皮蘿卜,不甚長,微膨大的根莖比柳大姊兒的一條胳膊還細上那么一點,下帶著不少小根須。
抹去泥土,細蘿卜光滑的表皮白生生的。
也不用刀削,柳大姊兒從當中一掰兩斷。
斷面處的肉質也是白色,從視覺上來講,跟她過去吃的蘿卜沒大差異。
就是蘿卜當中還有一條細細的空心,外面一圈表皮也略厚。
柳大姊兒尖著牙,照里頭的白肉啃了一點,除了口感綿軟、不脆爽、帶點生辣,沒覺出其他怪味。
看樣子蘿卜這東西,跟原來時空里的很類似,恐怕千百年都沒咋變過模樣。
這就讓柳大姊兒偷換種子的想法有了底氣,如果有的話,她回頭便找一個最近似本土蘿卜的高產品種出來。
重新種在這后院里頭,不管她家種多種少,一時半會兒總不易被人覺察。
要不就該歸功于送她們來這里的大仙兒,幸好人家沒把她家變到更奇怪的地方去,不然即使有種子都沒用。
柳大姊兒看罷蘆菔地,心里念想著進金山找種子,可腦袋都想痛了也沒再見到里頭的情形。
她只好耐下性子,等晚上天黑再說吧。
轉念,柳大姊兒又去看了一眼長在地邊最頭里的其他小菜。
一種是韭菜,沿著籬笆邊開出的壟溝,密密長成兩行,亂七八糟野草似的,韭菜叢中已零星抽了薹①。
按說這韭菜渾身上下都能吃,從韭黃、韭菜葉子、到韭菜薹皆可做菜。
過些時候開了花,便是韭菜花,能做韭菜花醬。
就連韭菜根,都可以挖出來做調料和涼拌菜。
然而,柳大姊兒全家對它并不感冒。
許是原來的柳家,春荒時候吃野韭吃得太多了。
不管是啥龍髓鳳腦,吃膩了,它都得煩。
何況油料金貴,現在也不流行炒菜,缺油少鹽的,韭菜它一不能炒雞蛋、二不能包餃子,只有生吃和水煮兩種花樣。
這玩意兒,人吃多還容易打嗝放屁的。
大晚上一家子睡覺,房間只那么大,可不就跟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