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桑經過了一場又一場雨水的洗刷,一天就變一個模樣。
四五天斷斷續續時大時小的春雨之后,柳家開始在自家新建的蠶室內第一次孵化春蠶。
這一遭,他們總算可以不用偷偷摸摸的。
約定好一起養蠶的人家除了蒯家而外,皆有了自己的草棚。
柳家養蠶的棚子,趕在雨前苫好屋頂,又生起火盆烘烤了幾天——婁家的嬸子笑道,蠶住的屋子比人住得也不差。
新整的地面和土墻,被他們用石灰仔細過消毒,就柳奕的實際感受來說,恐怕確實比她家的住房還能寬敞一點。
不是這四柱皆不一般粗細的蠶室蓋得有多好,只是她家過份矮小的泥草屋子實在太簡陋。
柳家人在今年終于可以正正當當獨自養蠶了。
預備蠶具和桑葉的時候,他們才意識到,此前一直都存在明顯的漏洞——比如脂麻地邊恁幾棵歪脖桑樹產出的那點葉子,如何能支撐他們與椿家一起養了個把月的蠶。
嗯……椿家的人從沒問起,他們也沒有費那個精神去想辦法掩飾。
白蕓里遍地新桑,遠看時光禿禿一片,更多的芽苗卻在桑林間醞釀。
無論如何,現而今,大家都是擁有“五畝”桑田的人家了。
在幾日的春雨過后,柳家小院近旁的二畝多桑田里,光溜溜的小桑苗大都開始發芽長葉。
去年種粟谷的坡地邊那片桑田,由于比院子近旁的這一片稍晚些時候才開荒栽種,到去年入冬以前,長勢一直都很緩慢——但到了今年,也基本在同一段時間內一起發芽了。
中間有少數幾棵沒能栽活的,一眼便看得出差異,盡皆被柳全一拔了事,連補種都覺沒甚必要。
今年的蠶種,由同義社的男人們選出幾個代表,一起去蘇家“打批發”,二十來戶人家,一共購買了三十余張蠶種。
這樣,在價格方面,蘇家給每張蠶種優惠了半升糧食。
據說,恁蘇家當家的蘇翁亦是個極有主見的老大爺,不論外間糧價如何動蕩,堅持要他們蘇家的蠶種維持在一斗一紙,不降也不漲,穩穩當當,愛買不買。
又聽聞說,恁什羅縣官方認證的、“經過特殊工藝”浸選過的優質蠶種也在推廣階段,今年去鄉里的什么地方便能買到。
不過……柳奕估摸著,除非這“官方認證”敢于開業大酬賓,白送,否則白蕓里的農戶們還是情愿去蘇家購種。
同義社此次購買的三十余張蠶種里,他們“互助社”占了十張。
這十紙蠶種,為除蒯家而外的其余三姓經過商議后各自報來的養殖計劃——柳家認養了三紙,婁家也是三紙,椿家則是四紙。
早在春耕前后,“互助社”原來的恁幾戶,就借著“商議春耕事宜”的由頭開過幾次小會。
椿家表示,根據他們以往的經驗,完全可以抓緊時間,趕在天氣變熱之前連續養殖兩季春蠶。
他家的做法是,同時購買相同的一批蠶種,分先后兩次孵化。
考慮天氣等因素的具體變化,前后時間大約相差十來天至二十天左右。
不等第一批蠶上山,第二批便已孵化出殼了,相對密集連續地養殖,就可以基本錯開暑熱天氣,從而收獲兩批蠶繭。
這種方法,在去年推廣“夏蠶養殖”之前,無論白蕓里還是本鄉本縣都未曾聽說,可以算是椿氏故鄉所傳之“密法”。
幾家的男人們反復合計,認為這個意思就跟他們套種莊稼的原理差不多——在第一茬莊稼的生長后期,便朝田壟的間隙播種下一茬的莊稼開始育苗。
兩輪作物的生長時間有所重疊,又互不干擾。等到第一批作物收獲,空下來的土地完全可以供給后茬莊稼的幼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