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距離洺州兩百多里外的衛州方向,蘇定方正做著緊張的戰前準備工作,若是平時,他應該檢查的是鎧甲有沒有束緊,兵器是不是鋒利。
然而,這一次,他卻是在檢查馬背上的布袋里,豆干帶的是否充足,于秋特意讓人給馬掌上釘的那些月牙形鐵條是否牢固,整個騎兵隊二百多號騎兵,絲毫沒有戰前的緊張氣氛,反而有一種即將要離開是非之地的解脫。
“你們不像是要血戰一場的樣子。”羅士信看到蘇定方給自己送過來的一大陶碗帶著少許咸辣味的豆干之后道。
這種豆干他之前吃過,很美味,即便是身強體壯如他,吃上一碗,也能保證一天不餓,比關中腌制的肉干也是不差。
但是,蘇定方卻沒有必要在即將把自己交還給秦王的時候,給自己吃這么多食物,他眼前的這一大陶碗,足有三四斤之多,吃下去之后,只怕是一整天都不用擔心餓肚子了,河北軍的糧食可并不怎么豐富。
“血不血戰,其實得看你,你應該知道,李世民是不可能用糧食來換你的,所以,談崩了之后,我會帶著你去突厥走一遭,李世要是顧念你與他之間的情意,就不會不顧你的生死,讓人出來攔截我們,所以,飯你也不能白吃,到了突厥之后,你也要為北地百姓的生存出一份力,想辦法多為他們弄回一些吃食。”
“你效忠的是北地百姓,而不是劉黑闥,為何不直接倒戈,投了秦王殿下,結束這場戰爭,這樣,北地的百姓就都有救了。”羅士信難得的想到了一套說詞,向蘇定方勸道。
蘇定方搖了搖頭道,“我不這么認為,一年前,漢東王沒有起事的時候,這里就在李唐的治下,其結果就是,百姓食不果腹,難以生存,那個時候李唐朝廷沒能管的了他們,以后只怕也是管不過來,因為,你所謂的秦王李世民,他只是李唐的秦王,而不是李唐真正的掌權者,現在李唐掌權的,是為那些世家門閥利益考慮的皇帝李淵,太子李建成。
所以,北地的百姓,只有自救這一條路可以走,在這方面,我更相信秋哥兒,他是我見過的最聰慧的人,他能帶領大家吃上飯。”
聞言,羅士信沉默了,他發現,蘇定方并非一個十惡不赦的反賊,他只是一心想要帶著老百姓求活而已。
而現在,他終于知道了于秋是個什么樣的人,他是一個想要帶著北地老百姓活下的大仁大智之人,這樣的人,連李世民都會選擇跟他合作,未來,或許會擔任朝廷官職,自己,哪怕是暫時效力于他,其實也并不算背叛李唐。
一套甲胄和一桿長槍被蘇定方掛在了拉囚車的那匹戰馬的背上,羅士信一眼就認出了這是他被擒之前所用之物,松開了枷鎖和腳鐐的羅士信不認為一輛木質的箱籠車能夠困的住自己。
然而,此刻他心里卻并沒有想要逃走的意思,他很想看了一看,李世民對自己究竟是什么態度,究竟會不會顧念自己的生死。
而此時,在距離他們不到三十里的唐軍衛州大營中,早起的李世民正召集了軍中的高級將領軍議,范圍甚至控制在十個人以內,因為,他的戰略意圖,根本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
“這個盧三公子倒是真會給人出難題,即要咱們出兵打這個蘇定方,又不能對他們造成實質性的傷害,這是要咱們好幾萬人陪著他唱大戲呢!”杜如晦語帶幾分調侃的意味道。
“雖然有些兒戲,但是不得不說,他的辦法很可行。給劉黑闥營造出一種他能夠打的過咱們,只是缺糧食,有糧食就能渡過難關的假象,確實能夠引誘劉黑闥對北地的豪強動手。”房玄齡摸了摸胡須笑道。
“如果僅此而已,你們就小瞧了于秋此人,看看吧!這是他之前托那個叫闞棱的水軍校尉送過來的。”李世民面無表情的笑著,將一張紙條拿出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