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爸媽離婚的那天,是余姚高三誓師大會的第二天。
用她媽留在信里的話就是:我本想等你結束高考,但是我就要離開這個城市,我想你是大孩子了,你一向堅強。
余姚面目表情地看完這封信,又面無表情地按照信紙原本折疊好的方式歸于原位。
她躺在床上。
接近凌晨的夏夜仍舊發悶,天氣預報說最近有臺風登陸,想來也該到時候了,就像她那一刻的心情,縱使她比一般孩子過早知道什么叫支離破碎,知道什么叫過眼云煙,但是面對她一直恨著卻又眷戀的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生命里,她一個17歲的孩子,怎么都無法接受這樣的變故。
她閉上眼睛,伸手輕車熟路地關掉床頭燈,眼前能感受的光消失了,聽著蟬鳴,還有零零散散的路人腳步聲,她在十幾歲的年紀里,第一次允許自己失聲痛哭。
她寧愿她那個永遠只想自己幸福的媽,是死了。
那晚,余姚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睡著的,但是竟一夜無夢,醒來的時候,是因為外面的狂風驟雨透過窗子的縫隙滲了進來,窗外那棵據說比她年紀還大的楊柳,正一抽一抽地打在玻璃上。
她微側過身子,看到窗戶上串成線的雨水毫不費力地沖刷著外面的世界,她的心情順延著前一晚的難過,驀地在心里擴大起來。
眼角是干澀的。
她又扭過頭,看到床頭那封疊得整整齊齊的信,想起父母離婚的事情,再想哭,卻一下子覺得有些矯情了。
她起身,換掉前一晚沒有脫掉的校服,準備去洗手間簡單梳洗一下去學校——這種天氣,她總得提前一個小時出發,畢竟,她是那種父母從來無暇顧及的堅強的孩子。
但是,當她走到客廳,看到合衣半躺在沙發上的爸爸,她才想起來自己忽略了這個年近半百的男人。
“爸,回床上睡吧。”
雖然余姚和爸爸平時相處的機會不多,但是這次,她還是打心底心疼他的,臨近退休的年紀,一個人人羨慕的家,莫名地就散了。
余家年揉了揉眼從沙發上坐起來,不小心碰到了腳邊啤酒瓶,發出了清脆但卻難掩****呼嘯的響聲。
“我沒事…喲,下雨了…”余家年向來喝不了酒,這次卻破天荒在家里出現了3個空酒瓶,也讓他在女兒的輕喚中有了一絲清醒。
“嗯,我一會兒去學校,你自己做點兒吃的吧。”余姚站在沙發旁,她想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么波瀾。
“一起吃吧,我開車送你。”余家年起身說道。
這倒是讓余姚很詫異,但是她也一下子不知道說什么,只能點點頭,去收拾自己了。
“姚姚,爸媽離婚,是溝通了很久的結果,這個節骨眼告訴你,也是有些沒辦法。”路上等紅燈的時候,沉默了一路的余家年突然開口。
“她跟周小文他爸的事情,我其實多少知道一點兒…”余姚不知道她為什么會突然蹦出這么一句話,說是溝通好的結果,但誰的錯,明眼人一眼就能看明白。
“我這些年對你們母女疏于照顧,你媽選擇離開,我也是能理解的。”
余姚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模糊在雨水里的交通信號燈,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她是心虛的,對于她媽出軌的事情,她不是沒有察覺,只是當她看到客廳里那張她還在襁褓里的家庭合照時,她覺得自己狠不下心,于是選擇避而不見。甚至,她一直在心里暗示自己是自己想多了,畢竟沒有什么直接的證據。
“啊,綠燈了。”余家年輕喚一聲,把她從回憶里拉回來。
破舊的桑塔納行駛在泥濘的雨水里,伴隨著余姚同樣泥濘的心情。
離開誰不是活呢,這十幾年不一直是被放養的么,難過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