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姚穿著防護服站在病房外,隔著玻璃看到羅淑緊閉著的雙眼,她也不過是四十多歲,眼角的皺紋卻愈發明顯了。
余姚記得,羅淑是最愛美的。
醫生說,手術雖然比較成功,但是還要看術后的恢復情況。
余姚不懂這些,但她時隔一年再次見到羅淑的時候,她本以為的痛哭流涕和傷心欲絕,竟一點兒沒有出現。
明明她為此還生了一場病,千里迢迢跑來這里。
她靜靜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人,一時間既覺得安心,卻又感到陌生。
后來,她和周小文說:“我本想哭出來,但是努力之后一點兒感覺都沒有。”兩個人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看著來來往往看病的人,顯得格格不入。
“你說,我是不是很差勁?”余姚苦笑道。
“算是,人之常情吧?!敝苄∥牟恢涝趺磩窠?,但還是努力做出了回應。
“接下來怎么辦呢?”余姚喃喃道。
周小文也不知道,他們暫時住進了羅淑和周澤恩在北京的房子里,兩室一廳,格局雖小,但終究是他們兩個人的家。
雖然周澤恩差點兒又成了一個人。
羅淑恢復得還不錯,到北京的第三天,余姚在普通病房第一次接觸到了她。
余姚坐下,拉住了她的手。
“姚姚?”羅淑睜開眼,虛弱中透露著驚喜。
“媽。”她有些緊張,開口也有些顫抖。
羅淑欣慰地笑,但余姚仍舊是說不清的陌生感,她也知道現在不是想這些事情的時候,腦子里卻時不時地浮現出來,讓她有時候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不用擔心,醫生說,再觀察一段時間就可以出院了。”羅淑有氣無力,但她握住余姚的手,卻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嗯。”她也向來不是會討父母歡心的人,只是一臉凝重地看著對方,又伸出手攏了攏羅淑垂落在耳邊的頭發。
有些泛白了。
余姚心酸,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就老了,而自己卻還沒有來得及長大。
“32床家屬,人太多了,出去一些人?!弊o士進來,冷冰冰的語氣,讓圍在病床前的幾個人尷尬,羅淑還沒來得及和余家年說上兩句話。
或許,說什么才更尷尬。
因為是兩個人的病房,最后在護士的不斷催促下,余姚才起身和周小文、余家年離開,周澤恩則表示第二天會爭取時間讓余姚陪護。
臨出病房之前,周小文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周澤恩正端著一小碗清粥喂羅淑吃下去。
三個人出了醫院,有些不知道方向,余家年提議回家,但余姚更想在附近轉轉。
“下午想看看媽媽再回去。”她這么解釋,她知道余家年的尷尬,三言兩語把他勸走了。
周小文自然是和她留下來。
“他們,看上去挺幸福的。”兩個人目送余家年上了公交車,站在等車的人群里,余姚聽到周小文說。
她扭頭看過去,他臉上說不清是沮喪還是難過。
“對不起?!彼乱庾R道歉。
“又不是你的錯。”周小文苦笑?!耙唬覀內ネ醺??”他轉身去查看公交站的信息牌,余姚沒有看清他的表情。
但她打心里有一種錯覺,她覺得,是羅淑偷走了本該屬于周小文媽媽的幸福。
“小時候,我們來過幾次北京,我媽最喜歡去王府井閑逛,她喜歡吃鹵煮——”在車上,周小文站在她身邊回憶?!澳菚哼€不知道這叫重口味,就是覺得媽媽喜歡吃的東西我都不喜歡,但是……”他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在擁擠的北京,公交車行進得很慢,他們能看到每個路過的人的表情,焦急而匆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