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從牖戶的細窄縫隙照入室內,殷水流不言不語地躺在榻上,默默望著地上的一只小小螞蟻。
女薔從它上方走過,螞蟻僥幸未被踩中,正當它去往別處的路上,女葵的左足落地,對小小螞蟻而言,仿若無邊的黑暗來臨,待到女葵移開腳步,它在地上已經再無生息。
陽光依舊明媚。
殷水流忽然咧嘴再次笑開,此次啞穴被封,他并無半點聲音發出,眼角的淚卻真的笑了出來。
“在你的眼中,我便如這只螞蟻是么?”
能讓殷水流躁動不已的真陽已經被少陰壓在湖底,但是根深蒂固的多年習性仍在,現在他傷勢全去,在回室之時還在告誡自己不可生出什么是非出來。
沐浴更衣的時候,前面一直平安無事,直到殷水流看到匜盤中的水面倒影。
那是一張十分熟悉而又帶著陌生的面容。
少陰除去治愈傷勢之外,對周遭事物的敏銳感應也是當世一等一的法門。
他看到了他的變化,熟悉是因為其形,陌生是因為其神。他眉眼間的妖異變化在那個瞬間里的讓他也感覺到一陣毛骨悚然。
就仿若他在看著另外一個人的眉眼。
便是為了不失去本我,他在問鼎失敗之后,寧愿選擇死亡,也沒有自宮修煉《六九秘法》。
現在,兜兜轉轉,他又回到了最初的桎梏里。
女薔兩女發現了殷水流的異常,正待上前詢問,外面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是早先出去的基涉回來了。
他的面色難看到了極致,采薇不過是問了一聲如何了,他也顧不得殷水流便在室內,急急與采薇商議道“公子巢著我前去,并非是問主君的病情,而是為了倉吉平。”
采薇詫異問道“他不是無故失蹤了幾日了嗎?”
基涉沉聲道“倉吉平已經死了,尸首剛被人發現,被殺人者拋在一處南山夾谷外,他的右手上拽著一截黑紋衣袖。”
采薇失聲道“什么?”
基涉此時的情緒已經近乎崩潰,氣急敗壞地道“我前去之時,本還想著趁機與公子巢說及我們要提早返回初陽的事情,現在計劃全盤落空,便是公子巢勉強同意了,方自死了兄長的倉茂林也不會在真兇未明之時,放任我們返程。”
采薇打了一個寒噤“那夜主君的衣袖是少了一截。”
基涉緊皺著眉頭,在室中來回踱步,在如此內憂外患之際,已無任何應對之策。
他最后失魂落魄地道“昊天是真要亡我主君一脈么?”
采薇沉默片刻,面上忽然厲色大作“若是當真到了那等地步,你以墨袋裝著少君與公孫,我與其他人為你掩護。”
事情崩壞到如斯地步,兩人哪里還顧及殷水流是否聽到闕氏機密,室中彌漫出壓抑之極的絕望。
女薔兩人默不作聲。
殷水流的負面情緒已經慢慢平復下來,此時才發現鄭旦一直在榻旁滿面驚慌地握著他的手。
她心神間縈系的全是丈夫不知為何而來的傷悲模樣,甚至于都不知道采薇兩人方才說了些什么闕氏機密。
殷水流將她的小手放到心口。
不知日后如何,現在的他還是他的丈夫,并未損失任何能力。
“我去看看少君,此事先不要與她說及,她的病情反復,這幾日的入邪模樣不時會發作。”
采薇打開門離去。
殷水流的目光再度落到小小螞蟻的尸體上,若是他沒有凝出少陰的六九真種,斷然感知不到的一縷黑氣于室中忽然飄起,由采薇打開的室門向外飛去。
他拿手往榻上一拍。
此際正值心煩意亂的基涉眼眸如劍,冷冷地往殷水流這邊望來“君子何故拍榻?”
心想著倘若當真到了魚死網破的那一步,任何主君的代替者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