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水縣的大戶人家中,孫德友可以算得上是最怕老婆的一個。若非孫家大娘子多年來只生了孫蕓一個女兒,納妾這種事,孫德友是想都不要想的。
就算后來孫大娘子作主給他納了個妾,卻也不是個有姿色的,倒是頗能生育,生了兩個男娃也是養(yǎng)在大房膝下。
孫大娘子能有這樣的家庭地位,就得從這妝花緞?wù)f起了。
孫德友年輕的時候,跟著一眾晉商到蘇州販貨。這些人里,李平松娶了個家境殷實的商家女,孫德友則娶了一個貧苦人家的繡娘。
沒想到他這個繡娘出身的娘子,后來卻獨創(chuàng)了妝花緞的工藝。竟能用多彩的緯絨織花,配色極為豐富,一時名動山西。孫家能在太原府諸多布商中脫穎而出,最初靠的便是他娘子這獨有的技法,時人有“寸金寸妝花”之稱。
哪怕后來孫家發(fā)達,孫大娘子歸隱后宅,布行請了許多老繡娘,但從紋樣設(shè)計、挑花結(jié)本到選料、染色、絡(luò)絲、打線、絡(luò)緯、上機,也只是一眾繡娘各自做一部分,沒有人能完掌握這種工藝的。
更何況那些老繡娘,都是跟他簽了死契的,不可能將他這獨家工藝賣出去的……
這小子莫非是拿的是我店里的布?
不可能,他那塊布頭,不僅顏色更為豐富,竟然比自己鋪子里的布頭色澤工藝還要更高一籌。
如此想著,一股寒意自心中浮起,孫德友發(fā)現(xiàn)自己滿頭冷汗已經(jīng)冒出來。
這個林啟,有這樣的工藝,做什么不能賺到錢,非要做這虧本的牙行!
“若早把這東西拿出來,我何苦來鬧這一場……他到底是藏著怎樣的禍心?”
與此同時,看到林啟手上那方布料,金勝和蘇子文的眼睛也亮了起來。
都是賣布的老行家了,孫德友能看出來的,他們也看得出來。
金勝心中狂跳,如今林啟手上這方布料距自己這么近,自然不是僅僅在向自己展示一下布料而已,這代表他在尋找合作伙伴,出讓妝花緞的工藝……
這可比孫氏布行的還要好啊,金勝仿佛看到了自己把孫氏布行狠狠踩在腳下,家業(yè)翻番的情景。
于是他伸出手,便想要去接。
“大家都是鄉(xiāng)親父老,如今卻被無賴欺負(fù)了,德云社這損失,蘇某愿意出。”卻是蘇子文搶先喊道。
“哦?蘇老板大義。”林啟贊道,收回了伸向金勝的手。
金勝在空中捉了個空,連忙急道“我也愿意出,這銀子,還是我來出吧。”
孫德友反應(yīng)慢了些,此時打了一個激靈,慌忙擋在林啟身前,他身形肥胖,此時動作卻極為迅捷。
“我來。”他從牙縫其中擠出這兩個字,心中恨恨道,姓林的,你好手段。
“不知林老板覺得賠多少合適?”孫德友擠出笑容問道。
林啟笑道“二千兩銀子就是個合適的數(shù)目嘛。”
“你怎么不去搶?這些人不過受了點小傷,你們德云社哪有什么損失?如何要得了這許多?”孫德友氣急跳腳道。
這個林啟,心也太壞了。
蘇子文與金勝各自心中暗暗盤算,若真能兩千兩拿下妝花綢的工藝,他們還是愿意出這個錢的,但此時的場面,肯定不能跳出來,一來得罪孫德友,二來如果哄搶起來,無非是落入林啟的圈套。
孫德友盯著林啟,暗忖你既然開了價,總得讓人還價吧,總不能直接就一拍兩散吧。
且讓你見識一下,老夫還價的水平。
林啟卻不與他多說,忽然朗聲道“張成,帶上來吧。”
不一會兒卻徐峰、王二栓、張成三人各自綁著幾個勞工模樣的漢子從人群中魚貫而出,那些漢子低著頭,偷偷拿眼瞄著場上諸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