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聞言擱下筆,看著紙面上的字,神色頗有些躊躇起來。
透過窗子,能看到武定軍的校場。那里,一列一列軍士站得如木樁一樣筆直整齊。
校場上鴉雀無聲,只有風(fēng)吹過樹枝帶來一絲響動。
武定軍成軍兩月以來,每日皆是卯時點卯,點卯之后負重晨跑,辰時用飯,接著開始列隊整備,午時之后則是戰(zhàn)陣演練……如此周而復(fù)始,終于讓這些軍士如鋼鐵般沉默起來。
而對于杜聞言來說,擔(dān)任這支軍隊的監(jiān)軍實在是有些枯燥,但他依然試著做些什么,想為朝庭控制這支由苦力、反賊、山匪組成的隊伍。
在這太行峽谷中,只有杜聞言與邱璟是正兒八經(jīng)的朝庭官員。他們的處境說不上好。雖沒有被很明顯的排擠,但也很能找到什么認同感。
邱璟一開始還覺得無聊,萬淵便隨手安排了些美妓舞者到他身邊,于是這位本來在兵部就不受待見的職方郎中便開始樂不思蜀起來。
至于監(jiān)軍之事。邱璟又不傻,犯不著拿自己性命去辦這樣的差事。每日里吃好喝好、歌舞升平,可不就是太平盛世?
于是相比之下,杜聞言在武定軍中便顯得有些礙眼。
他雖是萬淵的學(xué)生,人卻比較軸。受了朝庭的官,領(lǐng)著朝庭的俸祿,便一心效忠朝庭。對于他而言,這便是“節(jié)”。
此時他看著校場,自語自言地低聲說了一句“便是禁軍,也沒有如此軍容鼎盛……”
想了想,邱璟還是將案上剛寫好的信收了起來。
如今調(diào)令已至,撥武定軍北上,萬淵卻有違命自保之意,不為國而戰(zhàn),卻暗自發(fā)展勢力。此舉,視自己這監(jiān)軍為何物?
而此戰(zhàn)武定軍不出,往后自己在這營中更難發(fā)言,終淪為尸位素餐之輩。
但寄望于兵部終是不成的,萬事總歸靠自己。偏偏在這營中,自己勢單力薄。
“萬淵、顏懷……”
嘴里念叨著這兩人的名字,杜聞言起身踱了兩步。
忽然,他的眼神堅定起來。一個想法涌上腦海。
看著窗外校場上如被定格住的一列列軍士,杜聞言輕聲念叨了另一個名字。
“林啟……”
“林啟……”
同一時間,在青州城中,溫修也在念叨著這個名字,臉上帶著些奇怪的恨意。
溫四佑為他添了杯酒,低聲問道“老爺為何忽然提起此人?”
溫修自嘲一笑,道“我需要學(xué)著去恨他。”
溫四佑不解。
溫修揣著酒杯,自言自語道“事實是這個人殺了我父親和衍兒。無論如何,此仇不共戴天。”
溫四佑愈發(fā)不解,輕聲問道“這事,還重要嗎?”
溫修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冷笑道“當(dāng)然重要。于我們溫家而言,這是當(dāng)前最重要的事。老爺子再如何,也是我的身生父親,衍兒又是我看著長大的……”
他說著說著,忽然又有些頹然起來。
溫瞻是怎么死的,溫修心中明白。
溫瞻若不死,自己便成不了這溫家的家主;而溫衍,本就是自己送到林啟刀下的。
但,此舉與弒父殺侄何異?
不行。
溫修握緊了手中的酒杯。
“你知道嗎?我派人劫了徐瑤,確實是想嫁禍大房。但林啟他不該殺了衍兒的……不過就是劫了他一個人而已啊……還有父親,他只要把溫家和東面的生意交到我手里,把太子的書信交出來,也不會死的……何至于此啊……”
溫修丟下酒杯,抱著頭,有些苦惱地碎碎念著。
溫四佑卻只是默默看著這一幕。
在他看來,這些事明明已經(jīng)不重要了。如今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