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長久以來壓抑著的思念在心口突突地冒著泡,為什么!為什么?死誰不好啊,為什么偏偏是他?那樣朝氣蓬勃的一個人,從此,再也看不到了……
嚴瑾的長指甲深深地嵌進大腿的皮肉里,她的世界里只剩下疼了,在她稚嫩的經歷中,死亡過于遙遠了。
她又灌下一杯葡萄酒,喉頭發出咕咚咕咚的聲音。酒,是咸的。
在委身汪老板的那個夜晚,她明明將關于李唐的一切全部封存,但此時,酒精帶著他的眼神他的吻,再一次讓嚴瑾的靈魂深深地顫栗。
身體止不住地抖,后牙咬破了腮肉,原來她一直抗拒的和逃避著的,像極了愛情。
汪老板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右手纏了一圈紗布,臉上有些許慍色,周鄭越穎很熱絡地迎上去把他送到嚴瑾面前,賠笑道:“你小女友等你都等急了,今天也沒玩好,下次吧,下次我包船,咱們去公海上玩?!?
直到上了汪老板的車,汪老板都沒怎么和嚴瑾說話,整個人陷在轎車后座的黑暗里,唯剩身上濃烈的古龍水味兒霸道地占據著整個車廂。
他那只纏著紗布的手蠻橫地扣在嚴瑾的膝蓋上,時不時地捏一下她微凸的骨骼。
嚴瑾的皮膚里恨不得生出刺來,從挎上他的胳膊開始,她就止不住地惡心。
“先送嚴小姐吧,去四季酒店。”他對司機說。
自從他們在一起后,嚴瑾退掉租住的公寓。汪老板包下四季酒店一間總統套房,說是給她午休用。但平時不管多晚,他們都會過關回比利佛莊園的別墅。
“那你呢?”嚴瑾像小鹿一樣,緊張地支愣起來。
汪老板沒有直接回答她,過了好久才輕輕拍了拍她的大腿說:“秘書下午打電話,說你去美國的簽證都辦下來了,機票也訂好了,下個月的十二號,頭等艙。時間還算寬裕,走之前回家看看你爸媽吧?!?
嚴瑾愣了一下,心臟像被重重錘了一下,當初汪老板說要供她讀書,沒想到這么快就兌現了。一晚上的痛苦憤怒煎熬,一股腦兒地涌上來,她捂著嘴,“哧”的一聲嗚咽起來。
一只大手攬她入懷,她身上那些無形的炸毛,一激靈,便卑順地低伏下來,恨意中頓時參雜進說不清道不明的愧意。
汪老板慈祥地撫著她的短發,說:“你這么優秀,我一直都很欣賞你,雖然舍不得,可我知道你不是金絲雀,總有一天會飛走,所以,我希望做那個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嚴瑾的頭靠在汪老板肩上,西服的料子硬挺,可料子里的骨肉卻是松軟的。她惡心,但卻恨不起他,有時竟會生出一絲憐憫。
汪老板說,自己是孤家寡人,他本不該褻瀆她,但他貪戀她的撫慰。
“我這個年紀的人,很難拿出真心了……”
這么說的時候汪老板誠摯得像個孩子。
可嚴瑾從來不敢信他。
汪老板對外的資料上寫著1963年生人,但有時候他會講自己插隊時的事情,他曾經在一場群毆中替劉家兄弟挨過一鐵鍬,至今頭發里還藏著一條巴掌長的疤,他一定比他聲稱的要老。
他說他沒趕上好時候,該讀書的時候沒讀到書,該成家立業的時候卻荒唐度日;可他又說他劍走偏鋒趕上了好時候,這世上又有幾個人能像他這樣日進斗金又揮金如土。
他有著好幾個國家的護照和身份,他可以是美國人、法國人、希臘人、甚至是剛果金人,可他少時就結識了劉家兄弟卻不是龍城人,他說自己和嚴瑾是半個老鄉卻沒有一點鄉音。
他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籍貫是假的、年齡是假的、嘴里一半兒的牙也是假的。可這個假得徹頭徹尾的人卻像圣誕老人一樣把禮物真真實實地送到了她面前。
胃里又開始一陣陣地抽搐,本來是可以痛痛快快地去恨他的,可就像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