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孟時之前一再強調這是一個沙雕劇,一起玩玩,所以這重重的一巴掌……
任哥擔憂的用眼角余光撇了一眼賈樹道,看到老秦給他遞過去一袋子冰塊,正和他輕聲說些什么。
在場沒有一個人待見賈樹道,但即便是最討厭他的鄂上山和喜怒無常的麥子,見他挨這一巴掌都笑不出來。
影射嘲諷,好玩。
指著他的鼻子說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直接動手揍他一頓,真男人。
但借戲、借群演的手抽他臉,就……
這些自然知道張政這一巴掌一定不是出于孟時的授意,他性格作風干不出這種事。
但這鍋……
任哥壓著聲音說“是我沒溝通好,我出面吧。”
他的意思是自己出來處理張政,同時把這事背了,讓賈樹道不能借題發揮。
孟時搖頭示意他不要管,說“你把我承諾的一百塊錢登記一下,給群演們發了,咱們的殺青宴就先放一放。”
任哥點頭。
孟時好像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對鄭秀青叮囑“等一會任哥送你們回宿舍,晚上早點睡覺,嗶站賬號都注冊了,平時自己打理一下,拍一些練習,生活日常、宿舍日常都行,剪輯的話……”
任哥說“我來吧?!?
孟時說“不要沒出息,想著當什么經紀人,下個月有時間和我去一趟上都。”
沒理會任哥的反應,又對三個丫頭說“你們學一下簡單的剪輯,自己拍的東西,自己剪,自己表達,用心對粉絲。”
三個丫頭乖巧的點頭,又轉著圈一一給所有人鞠躬道謝、道辛苦。
孟時拍了拍發愣的任哥,讓他送三個丫頭回去。
聽到喊殺青,被孟時從人群里拽出來之后,張政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覺的自己在表演上觸碰到了什么,這種精神上的體驗,讓他忍不住戰栗,身上一層層的起雞皮疙瘩。
孟時和臉上按著冰袋的賈樹道對視一眼,沒有走過去。
他轉過身看著張政的眼睛,說“我不希望這是你演過最好的一個角色。”
張政被賈樹道一拳砸的口腔出血牙齒松動,但眼里是掩飾不住的興奮,急切的回應,“孟導,我一定…”
孟時搖頭,雙手按在他的肩膀上,異常認真的說“今天是九月二十三,農歷秋分,還有一個星期國慶,明年這個時候,如果你沒能超越這個角色,我希望你能放棄當演員。”
張政眨眼,茫然的看著他。
“你有家庭,有工作。”孟時說,“我不希望我隨口說的話,隨手做的事,讓你無法再腳踏實地。”
張政,張嘴想說話。
孟時再次打斷他,“給自己一年時間,當你發現自己離這個角色越來越遠,無處發揮,一定不要抱怨,要放棄,要專注工作,要多花時間陪陪家人?!?
張政深深的看孟時的眼睛,別過頭,擦了一下嘴角流下來的血,走到賈樹道面前,九十度鞠躬,大聲說“實在抱歉,真的對不起。”
說完,他直起腰,狠狠的抽了自己一記耳光,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這一刻,張政不像個成熟穩重的中年人。
他像個受了委屈,連最信任的、給他希望的人都不理解他,放棄他的倔強少年。
賈樹道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下意識的伸了一下手,又放下。
管斌一身紅色格子套裙,頭上假發都沒摘,伸手遞給孟時一根煙,說“這事要是在其他組里,他會被罵的狗血淋頭,傳出去,不要說角色,以后連跑龍套都沒人要?!?
張政一巴掌把賈樹道抽懵了,他入戲了,但生活不是戲。
他在片場見識太多想要出頭的人。
他們總是有無盡的幻想,然后迅速被打磨成合格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