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愈遠身形高挑,當他起身俯視楊衣的時候,楊衣感覺天邊的落日余暉都好像被他的身形遮蔽。
孟愈遠說完,把江由手里那半根煙又拿了回來叼在嘴邊,煙縷隨著呼吸,在胡子里飄散,像清晨從地里生發的云氣。
他頭上帶著黑色有護耳的帽子,枯長花白的頭發在護耳的壓迫下,散落在肩膀上。
濃密卷曲的胡子像樹根,生長,垂落,鼻子是從樹根里生長出來的主干,筆直往上,兩道尾部向上的濃眉下,結出兩顆黑漆漆的眼睛。
被他注視,仿佛在野外迎面撞上一頭久未進食的食肉動物。
但楊衣并沒有任何退縮。
“您不必用這種作態來警告我什么。”
她手里拿著手套,像是捏著一把槍,從容地套上,仰著頭看著他,說:“一個人能夠真切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同時在不傷害別的人情況下向著它去,那便是幸運的。”
楊衣伸手抓住孟愈遠的手腕。
“我,楊衣,1967年出生在河州一戶書香門第,楊學益成了我的父親,何以清是我的母親,上面一個哥哥,下面兩個弟弟。
一歲說話,三歲認字,前半生順風順水,有災無病。
五十二歲在副教授位置上掙扎,抓住了一個年輕人的靜中坐,向上經營,試圖在職業生涯的末期更進一步,這是我的命,也是我想要的。”
孟愈遠蓬松的羽絨服在她手指尖陷下去,里面是一層皮包裹的粗大手骨。
好瘦。
楊衣眼中露出些許訝異,繼續說道:“孟先生,或許您的思想境界,人生追求很高遠,實現人生價值的方式很深邃,但我對你的為人感到不齒。”
她放開孟愈遠的手,隨后在他肩上拂了拂,好似拍去一些肉眼不可見的塵土,說:
“我的追求并不高尚,但我至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您呢,拋妻棄子二十年的孟先生,現如今已經年過五十的你,想要的是什么呢?把你的資源傳承給孟時?可是,他需要,想要嗎?”
……
“這個我不要,我想要薯條,有薯條嗎?整點薯條。”
孟時對老五他們招招手,和一手舉著手機,一手艱難拎著五杯奶茶的陳雨詩說。
學生已經散去。
老五三人和河州本地樂隊“有害”的主唱周維,正一起把樂器裝車。
今天的這些樂器和設備,都是老五通過別人聯系周維的。
老五他們還沒做完《悟空》的配樂,馬上要回四九城,周維要把老五他們送到機場。
孟時把小橋從背上摘下來,讓小魚牽著。
“啊,沒有薯條,那個我現在去買?”
陳雨詩已經關閉了直播,剛剛的演出孟時允許她在不上傳錄播的情況下直播,已經很好了。
現在繼續直播不是演出內容的日常,就不禮貌了。
不過可以拍個視頻,嘿嘿。
只是,孟時一句想要整點薯條,給陳雨詩弄不會了。
孟時從陳雨詩手里把奶茶接過來,說:“哦,那你去買吧。”
“雨詩姐,你別聽他的!”小魚見她真的要去買薯條,急忙把人拉住,“等你回來,他早走了,然后孟時一想到你拿著薯條,一個人風中凌亂,就會笑哈哈。”
小魚說著用胳膊肘去捅孟時的腰,“這個人很壞,很壞的。”
“我遇到了很壞,很壞的人,v信轉賬三百塊。”
孟時操著蹩腳口音,說著別人不懂的梗,嘴里哼著:“我愛你,你愛我,蜜雪冰城甜蜜蜜,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開始分只剩下一點溫奶茶。
一共五杯,三杯珍珠,兩杯原味。
給兩個丫頭一杯原味的,小橋還小,怕珍珠給她嗆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