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愣。
而錢旭貴與薛行虎更是神情錯愕。
他們立在原地,并無一人去執行呂觀山所下達的命令,反倒是一個勁的相互對望,似乎是想要以此來確認自己方才到底是不是聽錯了些什么。
“我的話你們聽不見嗎?”但卻不待他們徹底消化下呂觀山的這道命令,呂觀山的聲音便再次響起。那個素來給人儒雅、和煦之感,在上任的六年來從未耍過任何官威知縣大人,隨即抬起了頭,看向薛行虎等人。
儒生靜如春水的眸中,在那一刻,竟翻起波濤千層,疊疊不休。
錢旭貴等人心頭愕然,頓時一個個低下了腦袋,不敢多言,但還是有所遲疑,同樣也不敢妄動。畢竟他們若是退出了刑場,這刑犯誰來押送?又有誰來執刀呢?
“敢問大人,說是問斬刑犯,此刻刑犯尚且不知身在何處,我等若是退下大人又當如何監斬?”而身為捕頭的薛行虎到底是跟了兩任知縣的老人,在一陣遲疑之后,還是咬牙高聲問道。
“薛大人既有如此多的疑問,那不如呂某這知縣交給薛大人來做,你來教我這犯人當如何監斬?”呂觀山瞇著眼睛,冷聲言道。
這越是平日里和氣之人,一旦發怒,便越是讓人膽寒。呂觀山此言一出,莫說身為屬下的薛行虎一行人,就是在外觀望的諸多百姓一時間也都是噤若寒蟬。
遭到呵斥的薛行虎臉色難看,于數息之后朝著呂觀山咬牙一拜,言道“屬下明白了。”旋即便轉身離去,那些衙役以及劊子手都以薛行虎馬首是瞻,見他如此自是不敢再做多言,于那時紛紛退下。
行刑人眨眼間就成了看客,與那些百姓們一道立到了刑場外,只是相比于百姓們的好奇,他們心中更多的卻是困惑。
呂觀山站起了身子,走到了監斬臺前。前方是空無一物的行刑臺,沒有囚犯,沒有劊子手,只有一把砍頭用的大刀斜插在地面上,刀身上還有些許銹跡未有來得及被磨凈。
“六年前。”站定身子的儒生,在那時輕聲說道。
眾人紛紛靜默,不再言語,一個個豎起了耳朵想要聽清這位知縣大人到底要說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也就是大燕歷五十六年,夏。烏盤江決堤,大水淹城”
“二十余處房屋倒塌,時任知縣魏守夫妻遇害,稚子魏來存活。”
“同年秋,城西鹿家小兒,于江邊玩耍,久出未歸,后尋之不得,至今了無音訊。”
“大燕歷五十七年,四月,暴雨十日,千畝良田被淹。城郊農夫徐家三口救田遇難,其老父白首葬子,七日后懸梁家中!”
“同年八月,秋收將盡,卻大旱三月,烏盤城糧田收成足足銳減三成。”
“五十八年,春,熊家父子江邊垂釣,忽起大浪,父子卷入江中,其兄聞訊來救,卻盡數斃命。”
“同年五月……”
……
呂觀山不急不慢的一一讀來,這時諸人方才醒悟過來,原來他懷里的文牒記錄的卻是這些東西。不得不說的是,百姓們平日里早已習慣了烏盤江便時不時的鬧出些禍端,但也只是最多抱怨兩句,畢竟老天爺的事情,哪是屁民可以干涉的事情。可當這一切被整理成冊,一次性展現在百姓們的眼前時,他們還是免不了倒吸一口涼氣——原來這六年來,與他們朝夕相處的烏盤江,已經奪去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我任知縣六年來,烏盤江總計禍及人命三十有七,淹毀房屋二百一十六處,良田或淹或旱不計其數。”
花去一刻鐘的時間終于將手中文牒讀完的呂觀山如此說道,目光隔著的密密的雨簾掃視著刑場外圍觀的百姓。
“這就是我所知的這六年來的烏盤江。”他再次張口,目光雖然依然平靜,但嘴里的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