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元三年,冬。
小雪,天寒。
州牧府中燈火搖曳,大人們杯光交錯。
九歲的徐玥推著自己的木制輪椅緩緩的來到州牧府的屋檐下,皺著眉頭看著屋外紛然落下的雪花。
“唉!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當年我們就該攔著楚嵐天去收復茫州。茫州一歸,楚嵐天滿門抄斬,只留下了寡女幸存,咱們寧州的日子也不好過,沒了茫州鬼戎大軍的威脅,這朝廷削剝軍餉的圣旨便是一道接著一道。我這紫霄軍都快揭不開鍋了。“
“雖不是一樣呢?老蕭你就別在這里賣慘叫苦了,你問問老徐,我們寧家的青霄軍與他家的赤霄軍哪一個不比你過得凄慘?朝廷擺明了想削了我們的兵權……”
“昔年南有鬼戎虎視,北有齊國盤踞,寧州是大燕門戶,自然得以大軍鎮守。每年花在寧霄三軍手中的軍餉足足占了國庫中近三成的銀兩,如今茫州得復,削減軍制,充實國庫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哼。魏老弟說得倒是對!只是再這么削下去,保不齊咱們就是下一個楚嵐天呢?”
“臣猶于君,君疑于臣,這才有我大燕百年積弱!”
……
門中大人們敬酒聲,在酒酣之后漸漸變作了爭吵。
徐玥皺起了眉頭,朝著屋內喊了聲“爹!我要回家!”
“哼!魏老弟說得輕巧,父子尚且相疑,更何況君臣,此事古來同理,只有相互平衡,哪有……“
但屋中之人卻吵得不可開交,自然也就沒有將女孩的話放在耳中的道理。
徐玥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撇了撇嘴,索性自己便賭氣似的推動起了那輪椅下的木輪順著州牧府外的街道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雪下得大了幾分。
徐玥悶頭趕路,她的輪椅在街道的積雪上拖行出兩道狹長的印記,但很快卻又被大雪淹沒。
徐玥的頭在那時低得更深了些,從她記事那刻起她便很少一人獨自一人上街,而一旦她如此做了,她就得承受街邊行人遞來的異樣的目光——所有人都知道,赤霄軍的大統領生了一個瘸子女兒,這樣的身份,這樣的殘疾,就注定徐玥得遭受一些與她無關,卻又確實因她而起的非議。
徐玥當然并不喜歡眾人遞來的目光,所以她加快了推動木輪的速度,她想要快些逃離這處。
“蕭兄。這不是你那未過門的小媳婦嗎?”
忽然,前方不遠處傳來一道揶揄的聲音。
徐玥警覺的抬起頭,卻見街頭一群穿著錦衣絨袍,看上去便非富即貴的少年正朝著她走來。
其中被諸多男孩所圍著的男孩模樣精致,雖然年紀不大,稚氣未脫,但卻隱約有了些許翩翩少年郎的輪廓。
“我……我不認識她。你別亂說!”男孩看了一眼坐在輪椅上的少女,半晌才憋出這么一句話來。
徐玥同樣不喜那群年紀比她大不出多少,卻已經學著稱兄道弟,還在這寧霄城干過不少欺男霸女的勾當的“太子黨”們。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推著自己的輪椅便要離去。
“蕭少,你媳婦要走了!還不去攔住她!?“女孩的緘默卻并未讓男孩們消停,當下便有人又起哄道。
“我說了她不是我媳婦!”
“蕭兄害羞什么,你爹和徐統領締結婚約時我爹可在場,這是他親口給我說的,還能有假?”
“誰會娶這個瘸子!我遲早會讓我爹收回這道婚約!”
“哎,你們說徐統領與徐夫人都是四肢健之輩,又是修行之人,怎么會生出這樣的個瘸子。”
“哼,保不齊是她娘在外面……”
女孩的轉動著木輪的手忽的停止,輪椅也在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