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都在那時落入了袁袖春的眸中,男子不動聲色的緊了緊抓著魏來衣袖的手,再言道“前路艱險,還望魏兄與我同行?!?
不經意間的稱呼變化,顯然在這位太子殿下的心中經過方才的促膝長談與坦誠相對,此刻他與魏來應當已經算作可以相互托付交心之人。
但袁袖春卻并未得到他想象中同樣坦率與動容的回應,魏來在短暫的失神之后,低頭看了看袁袖春放在自己衣袖上的手,然后在袁袖春與阿橙詫異的目光下,他緩緩的將那只手提起、移開。
“太子要奪天下,無可厚非?!?
“要救蒼生黎民亦是行圣賢之道。”
“胸懷、氣度、仁德都讓草民敬佩不已?!?
“但草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太子。”魏來神色平靜的言道,直到這時袁袖春才意識自己方才所言的一切,似乎絲毫沒有在這個少年身上起到半點作用。
他的心頭一沉,但表面上還是一臉和煦笑容“魏兄請言?!?
“太子有朝一日若是真的登上大燕共主之位,烏盤江里的蛟蛇,你當如何處置?”魏來問道。
這個問題讓袁袖春臉上的笑容一滯,他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阿橙——在見魏來之前,他與阿橙往來的書信中,阿橙不止一次的提到過魏來對于報仇執著,斬殺那烏盤江神對于魏來來說是一個難以拒絕的條件。但且不說那烏盤江神的修為何其了得,根據他近日收到的消息,對方似乎已經開始沖擊圣境。這樣的存在就是袁袖春將手中所有或明或暗的力量都拉出來,也不見得能是其對手。更何況扶持烏盤龍王,是大燕的往后百年立足北境的根本,他如何動得?
袁袖春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他沉默了一會,臉上的神情陰晴不定。
“魏兄想要替父報仇的心情我能理解,但烏盤龍王以及烏盤水域的興衰關系著的是我大燕社稷的存亡,我現在與魏兄許下任何承諾都是空話,因為誰也說不準,渭水之爭最后會演變成什么樣。我唯一能像魏兄保證的是,若是真的能等到那一天,能有可以替代烏盤龍王的存在出現,我一定盡我力,將那廝帶到魏兄面前,任由魏兄發落!”袁袖春這般說著,目光再次看向魏來,他的語氣有些低沉,顯然并不愿意談及這個話題,但既然無可避免的談及到了這些,袁袖春說出這番話時,態度亦依然保持著之前的誠懇。
關于烏盤龍王,這已經是袁袖春所能給出的最好也最符合實際的承諾,他相信哪怕是金家的說客站在此地,除非他昧著良心滿口胡話,否則他決計開不出比這更好的籌碼。
渭水的老龍王已死,神國無主,渭水之爭眼看著就要浮出水面,鬼戎與齊都已經秣兵歷馬,虎視眈眈,積弱的大燕若是在此番爭斗中落于了下風,今后百年恐怕還得繼續重演楚侯之前被二國欺凌,甚至亡國的戲碼。哪怕明知烏盤龍王與金家關系更為密切,但在如今的大燕也依然沒有任何人敢去在這個時候,給烏盤龍王使絆子。
袁袖春以為,只要魏來足夠聰明,就一定能夠感受到他的誠意,也能做出正確的選擇。
念及此處,他再次看向魏來,臉上又一次蕩開了和煦的笑容。
魏來站起身子,朝著袁袖春恭敬莊重的一拜。
袁袖春臉上的笑容更甚,他身后一直皺眉的阿橙也眉頭舒展。
但下一刻。
“如此,太子不是我要找的人?!?
那少年如此言道,既沒有半點解釋,也沒有給袁袖春半分反應的時間,說罷這話,他便豁然轉身,毫無留念的推開了明玉樓的房門,邁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