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虎難下。
便是此刻袁袖春最真實的寫照,他皺起了眉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同時也低下了自己的腦袋——以此來屏蔽周圍那一道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殿下,群情激奮,若是強行擄走魏公子,恐激起民憤,失了人心,得不償失。”這時,阿橙也邁步走到了袁袖春的身后,在這位太子殿下的耳畔輕聲言道。
袁袖春的臉色頓時變得愈發的難看,他咬著牙低語道“難不成我還要放任這枉顧國法的家伙逍遙法外不成?”
“殿下,律法是死的,人是活的,況且……”說道這處,阿橙少見有些遲疑,竟是半晌未有吐出話來。
“看樣子,橙兒也覺得我做的是錯的……”袁袖春從阿橙這般態度中頓時感受到了些許異樣,他抬眸看了橙衫少女異樣,苦笑言道。而說罷他根本不給阿橙半點反應的機會,豁然轉過了頭,看向魏來。
他寒聲言道“罪臣之子,上辱國法,下惑黎民,與挑起大燕與天闕界紛爭,罪大惡極,不可赦也。著黑狼軍擒下,押解候審,在場諸位……”
說到這里,袁袖春頓了頓,他轉頭看向周圍圍觀的百姓與甲士,又才言道“若有不滿,大可言說,罪同魏黨!”
在阿橙上前游說的一瞬間,袁袖春忽的想明白了一個道理。
那些人看向他的眼神,對他充斥著的怒火當然可怕,就像阿橙說得那樣,此舉會失了民心,讓他苦心經營的某些形象在這一瞬間崩塌大半。但他經營這些是為了什么?說到底還不是想要擺脫被金家壓制擺布的命運,為了將如此刻這些人一般壓抑在心底許久的憤怒朝著施予者宣泄出去。
但這樣的憤怒往往留存在下位者面對上位者時才會升騰起的東西,在下位者沒有舍棄性命的覺悟前,想要宣泄這樣的憤怒他們就只能辛苦的往上爬,爬到能夠將曾經的施予者踩在腳下為止。
可這樣的事情可能嗎?
就像他需要耗費十余年的隱忍與偽裝,方才等來眼前這個與金家抗衡的機會,眼前這群看客他們能有這樣的機緣與定力去熬到那個時候,彌補他們與他之間,比起他與金家之間還要大出百倍的鴻溝嗎?那樣的可能微乎其微,袁袖春找不到半點他們能做到這一點的理由。而只要他們無法完成這樣的“壯舉”,那他們心中的怒火就永遠只能被他們埋藏在心底。可現在,他卻有一個天大的好機會,能夠讓他去完成這樣的逆轉,他為什么要為了那微乎其微的威脅,為了這所謂的民心,失掉與天闕界交好,甚至得到他們支持的機會呢?
這樣的念頭一起,袁袖春豁然開朗,他再也沒有了半點猶豫,朗聲便說出了方才那一番話。
而與他所料并無差別的是,在聽聞這番話后,那一雙雙憤怒的眼睛并未有在憤怒堆積滿溢之后爆發,而是盡數在那一瞬間之后,紛紛轉移亦或者遮掩下怒火。
得令的黑狼軍在那時沒有半點猶豫,邁步便朝著魏來圍了上去,魏來的雙眸一凝,依然保持著單肩扛刀的架勢,但胸前與后背兩道神門卻隱隱浮現。
瞥見此景的袁袖春冷哼一聲,他倒是聽阿橙說起過魏來在修為方面的詭異之處,但他并不認為單憑二境的修為,魏來就可以與這百余名精銳的黑狼軍抗衡,更何況他說出了這番話,表明這樣的態度,便給了那位出手的理由,一切便如板上釘釘一般,不再有回旋的余地。
袁袖春這樣想著,又轉頭看了一眼一旁的左先生,他微微一笑,頓時換作了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他朝著左鳴拱了拱手言道“先生放心,此事我一定代表大燕,給先生,給天闕界一個公道。”
“唔。”出乎袁袖春預料的是,左鳴的反應極為平靜,平靜得并不像是一位剛死了門徒的神宗長老。他只是悶悶的應了一句,于此之后便再無任何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