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陳平所猜測,劉恒的確已不在少府內。
準確的說,在劉弘帶著數千北軍將士涌入未央宮的片刻間,劉恒便已帶著奴仆隨從,悄然搬回了長安城內的代王府。
此刻,劉恒正頹然躺靠在書房的臥榻邊沿,滿目蕭瑟。
“豎子累我啊···”
打心底里說,在見到周勃派往代地的使者時,劉恒心里其實是忐忑不安的。
——莫名其妙就讓去長安,鬼知道是周勃要立劉恒為帝,還是呂后看中了代國呢!
拿不定主意,劉恒便派了舅舅薄昭到長安,摸摸情況再做打算。
薄昭自長安出發不過半個月,便傳回了消息——呂后確實駕崩了,朝臣也確實有意迎立劉恒為君。
更讓劉恒瞠目結舌的是,劉恒原本的封國并不會被收回,而是移封給次子劉武!
懷著‘左右不過是滾回代地做王爺’的打算,劉恒輕車簡行,不到十日間便從代都平城趕到了長安。
一開始,事情確實如薄昭帶回的消息般順利,朝臣們也都私下拜會了劉恒,隱晦表達了‘愿為代王鷹犬’的意思。
唾手可得的皇位,卻在三天前的那場變故后,徹底離劉恒遠去···
現在,劉恒腦中已完全沒有對那九五至尊之位的向往;他只求劉弘能大發慈悲,放過他的母親,以及妻、子。
饒是如此,情況依舊不容樂觀過去三天里,朝中眾臣沒有任何一人登上代王府的門檻,幾天前還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周勃陳平,也消失在了各自緊閉的家門中,其門房言稱‘家主抱恙,閉門謝客’···
更讓劉恒膽戰心驚的,是劉弘也沒有召見他!
或許在尋常百姓中,這意味著或許可以置身事外;但作為劉邦的親子,劉恒對這種情況再清楚不過了。
——韓信最開始被呂后囚禁的幾年,老爹劉邦也是對韓信不聞不問,全當這人沒存在過!
回想起少年時跟在父親身邊的時光,劉恒嘴邊的苦澀更深了些——劉氏子孫,但凡還有救,長輩就必然會嚴厲訓斥;若是沒有被訓斥,就證明被放棄了···
雖然劉弘比劉恒小至少二十歲,但老爹劉邦生前說得很清楚先君臣,后長幼!)下肚,隨意抹把嘴,將酒樽隨手扔在地上,劉恒便靠在塌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片刻,便有一位目光混濁,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婦人,在侍女的扶持下來到書房內,見劉恒這番頹廢的模樣,只好悄悄解下身上的粗麻披風,蓋在了劉恒身上,隨即坐在劉恒身邊,唉聲嘆氣起來。
此時的酒本就度數不高,再加上心中郁結,劉恒本就睡得淺,聽見這一聲聲哀嘆,緩緩睜開了眼。
“呃···是竇姬啊···”
扶額坐立起來,劉恒輕輕拉過婦人的手,柔聲道“巫醫不是交代了,愛妃之病當多閉目歇養,怎的還亂跑?”
那婦人聞言嫣然一笑,抽出被愛郎拉著的皓腕,輕撫上劉恒的臉頰,滿臉心疼道“王上已有數日未安歇,妾身擔心王上···”
聞言,那股頹然再度爬上劉恒的臉,方才的柔情蜜意也頓然消逝。
婦人見此,只好微微擺擺手,示意身旁侍女退下,再度拉過劉恒粗糙的雙手。
“王上可是在擔心,縣官因前時之事降罪吾家?”
劉恒猛然抬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捏住婦人的手腕“寡人記得愛妃入代之前,曾于長安侍奉于太后左右,當是見過縣官的?”
婦人卻是一愣,呆滯道“妾在宮中時,縣官年不過四歲···”
劉恒卻是不管不顧,抓在婦人手腕處的力道更大了些“那愛妃可有故舊仍在宮中,可代為通傳??”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劉恒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找機會見劉弘一面,賣慘也好,倚輩也罷,必須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