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懿旨,與天子圣旨具備幾乎相同的時效性。
甚至相較于需加蓋傳國玉璽、丞相用印認可,且一式三份做備案的皇帝詔書,太后懿旨更加簡潔明了,只須太后用印即刻。
自然,更簡潔的行政流程,就注定太后懿旨所能針對的事務,其重要性會相對低一些。
——理論上,太后懿旨只能針對嬪妃、皇后、儲君,以及特殊情況下對皇帝策立,小范圍的物資調動、賞賜,以及特殊時期,如‘皇帝昏厥’‘皇帝病重’等情況下的人員調度,及臨時任命具備效應。
歷史上的景帝劉啟,實際在位十六年,但在景帝七年時,劉啟就曾第一次病危。
當是時,面對皇帝突然病倒昏厥的狀況,作為太后的竇漪房便在第一時間,發揮了漢太后在非常時刻的使命,頒布太后詔命武庫戒嚴,未央宮施行宮禁,臨時任命中郎將郅都為中尉,以負責長安防務。
在劉啟熬過這次生死時刻后,太子劉榮因生母粟姬的一句‘老狗’而被廢為臨江王,膠東王劉徹入長安,以景帝第十子的身份,接過儲君大位。
被竇漪房在特殊時刻任命為中尉的郅都,在之后也保留了中尉一職,直到景帝九年,因逼死臨江王劉榮而得罪竇太后之后,郅都才被景帝外放為雁門太守,以‘暫避風頭’。
而現在,周勃同樣在皇帝出現問題的微妙節點,掏出一份‘太后懿旨’,其意圖,也自是淺顯直白。
“太后詔諭今皇帝血脈存疑,且去向不明,無以對證;吾憂兩宮護衛之事,寢不能寐,食亦難安。”
“故特許絳侯勃戴罪立功,暫復太尉職,以長安北軍宿衛未央,以鎮宵小。”
“衛尉蟲達年老,暫歸府歇養;內史陽信侯揭加領衛尉事,統掌強弩都尉,以衛長樂、高廟、九廟、社稷。”
言罷,周勃飛快的合上手中捐書,不著痕跡的將雙手背負身后。
“曲成侯,接旨吧?”
看著數十步外的周勃,臉上那藏不住的得意,老蟲達再也維持不住,面色頓時一萎靡,弓腰輕咳起來。
“絳侯···咳咳咳···”
“曲成侯勿疑,老夫有!”
沒等蟲達捋順紊亂的鼻息,墻頭之上,頓時涌上數人。
當先的,自是比蟲達更老的王陵無疑。
不知是何緣故,王陵的精神狀態,相較于上午出現在長樂宮外時要好許多。
面容雖仍舊散發著暮氣,但那雙眼睛,卻比上午精神了不少;原本深深彎曲的脊梁,似也是挺直了些。
“自陛下御駕親征蕭關之日起,太后便一步未離長樂;朝中百官亦未曾面會太后圣顏。”
“且不論太后躬為天子親母,老夫只問絳侯此詔書,絳侯從何而得?”
“既詔書涉九卿任免,絳侯可敢將詔書與老夫一觀?”
掃視一圈下意識跪倒在地的軍卒,再看看身后面帶異色的皇黨成員,王陵不由搖了搖頭,旋即將目光緊緊鎖定在周勃手中的木匣之上。
此時此刻,聚集在未央宮北闕的近萬人當中,除周勃本人之外,王陵可謂是最了解那封詔書真假的人——必假無疑!
——且先不論被劉弘尊立為太后的張嫣,會不會蠢到說出一句‘皇帝血脈存疑’,光是從王陵對劉弘整個計劃的了解,就足以證明此事。
臨行前,劉弘毫無忌諱的單獨宴請皇黨一系成員,最主要的一句交代,便是‘無論如何,保兩宮、高廟不得被賊子所破’!
蓋因高廟,意味著劉氏政權法統;長樂,意味著太后的人生安全。
而未央宮的重要性,在現實意義上甚至比高廟還要高一些——未央宮,意味著皇權,意味著皇帝的尊嚴!
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個皇帝,能在皇宮被人占領過后,還能有臉坐回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