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劉弘肩負著‘早生貴子’的硬性指標,扶腰走在前往后宮的道路上時,代表漢室前往南越交涉的酂侯蕭延、平陽侯曹奇二人,也終于在長沙派出的官員陪同下,來到了南越都城:番禺。
準確的說,后世的番禺,此時還被稱為任囂城,來源于趙佗的前任,即秦前南海都尉:任囂。
剛進入番禺,蕭延便因眼前的景象,而稍稍詫異了片刻。
原因無他:在番禺城中,蕭延并沒有看到印象中茹毛飲血、獸皮為衣,衣衫左衽的野人!
自番禺城北城墻一路到城南的南越王宮,蕭延、曹奇二人耳邊充斥的,都是番禺街頭百姓口中地道的秦腔!
即便是那些膚色明顯更深、身材明顯更為瘦小的‘當地人’,也基本沒有出現爪哇語的聲響——要么是一口東施效顰的觀眾口音,要么,就是儂里儂氣的吳、越口音。
“這···”
略有些遲疑的走下馬車,蕭延借著整理衣冠的功夫,向曹奇低聲問了一句:“就聞南越乃未開化之蠻荒地,何以南越民皆口操秦腔,束發衣冠,衣衫右衽?”
聞言,曹奇自是請笑著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想來,此乃南越王佗知其罪孽深重,故以教化之功,以贖割據叛逆之罪吧···”
嘴上如是說著,曹奇的目光卻意味深長的掃了一圈左右,向蕭延做了一個隱晦的眼神示意。
至于南越為何會有如此高的開化程度,此時的二人心中,也已然是心照不宣。
——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
這句話,出自戰國時期的著名典故:毛遂自薦。
其大概意思,也是十分簡單易懂:成湯曾經只有七十里的地盤,但光施仁政,便成立了夏朝;文王也曾憑借百里地盤起家,同樣憑借仁政,成立了商朝。
至于更深層次的含義,大概就是:地盤的大小,并不是國家是否安康的關鍵,關鍵在于為王者廣施仁政,百姓就會自發的追隨,這樣一來,即便地盤很小,也早晚能得到天下。
成湯、文王兩位上古仁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但與絕大多數歷史典故一樣,‘湯以七百里,文王以百里’的典故,卻很少被用來勉勵帝王。
在原本的歷史上,武帝劉徹在位,召關東各地諸侯朝見長安,這其中,自然也包括豬爺那十來個兄弟。
之后的家宴中,豬爺聽說自己的哥哥,故景帝太子劉榮的同母弟河間王劉德對儒學頗有研究,甚至在齊、趙一帶頗有名望,便以儒家經典相問。
作為景帝劉啟的次子,河間王劉德在位足足二十五年,在史冊上留下的,卻只有一件事:收集、保護民間散落的書籍殘章,保護圣賢經典!
其中,尤其以流傳后世,在學術界享譽盛名的《毛詩》和《左傳》,為其中翹楚。
從劉德保護下來了什么就不難看出:說是保護百家經典,但在武帝一朝,劉德能保護的,其實也就是儒家分支的一些書籍。
一個花一輩子保護儒家經典的諸侯王,面對弟弟豬爺以儒家典故相提問,那自然是對答如流,就連豬爺以敏感的政治傾向論述提問,劉德都按照儒家仁義禮智信那一套,給出了相當優秀的答案。
想想就知道:武帝豬爺,那可是一個連兒子都能懷疑的人,更何況是一個異母兄?
家宴當場,豬爺就對這位異母兄,說出了這樣一句話:湯以七十里,文王百里,王其勉之。
就這樣,原本是勉勵、建議君王仁義愛民、勵精圖治的典故,徹底變了味道。
豬爺對劉德說這句話,其意味和該典故的本意,也已然是南轅北轍。
——成湯、商文都以仁義得天下,兄長多加油,也必然能得了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