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方符沅面不改色望著一身凜凜風骨的王家嫡長孫,陰隼的獵眸毫不藏匿寡恩薄情。
天地極靜,所有的聲音都被天地吞噬,風雪刮的人臉面生疼。
“我們將軍說了,將你的軍隊撤出二十里外,速撤!”城樓上有人又喊了一聲。
只見符沅陰狠一笑,再開口,卻不是對王昭云說的。
他眼神攫掠向王昭云,又移朝上首被俘虜?shù)娜?,寡涼哂言“你們中原有句話如何說的,英勇就義,便是粉身碎骨,也是高義。我羌族戰(zhàn)士驍勇,何懼生死?隨本宮打過來的千軍萬馬,哪個不是高節(jié)義士英雄豪杰,皆都是我羌族的勇士!!慷慨就義,自有我族立長生牌追謚,光宗體面不說。高堂妻兒后代子孫亦自有蔭恩,前途順遂,可謂光耀至極。乃至高無上的榮耀。你們說是與不是?!”
他身后的千軍高喊“是!”震聲響徹兗關(guān)。
“倉將軍,你乃我大羌的勇士。本宮自會向叔父稟明追謚并恩封你的族人,你可還有話帶回去給她們?”符沅遙遙又補道。
城樓上的人面容滄桑,微一怔量,便往前跨了一步。他的手是被束著的,也是個有骨氣的形容。聽了符沅的話,倉仆已經(jīng)曉得自己的路,他踏在城樓邊邊上,干裂的唇微微泛白,開口道“屬臣沒有何話要帶回去,大羌興旺,族人安好便是倉仆之所愿。儲王殿下保重,臣下先行一步?!笨v身往下躍去。
倉仆的尸身落在城下,立即有羌人打馬過來將他領(lǐng)過去。
符沅看了一眼道“好生運送倉將軍的遺體,我大羌的勇士,以儲王之禮厚葬亦不為過?!?
倉仆一死,有羌軍怒遷南國子民,一怒之下,拽出難民俘虜,一呵氣砍了十人腦袋,心狠手辣,頗有符沅的手段,說是其授意也未必不可。符沅面含譏誚問王昭云“王將軍,你當真不降?”
“符沅,休要狂妄!”聞老將軍活了大半輩子,官雖不大,銜也不高,一生守疆戍土,與百姓分毫無犯愛之唯恐不及。今日竟讓這個外夷當著面這般戮他子民,如何能忍。用鉤固在城垣上,提著長槍滑下去,今日便是死,也是定不能咽下這口氣。
符沅恐他不來。
聞尚節(jié)非是一般莽夫顢頇無腦,只怕是要用自己的身軀去打開符沅這個缺口,便沒想過要活著回來。王昭云如何會不查,想要阻攔,人已經(jīng)滑到城樓之下,如何阻攔都是來不及。
“聞老將軍!”
眾人亦是吃驚。
人人都曉得這下去就是無回,羌人虎視眈眈,誰不是想要他死。
聞尚節(jié)哪管。他戎馬征戰(zhàn)半生,何懼生死。
“蠻荒寇賊,屠我百姓,戮我子民,罪該萬死!”他沖近敵軍,早把生死看淡。
羌軍等的就是這一刻,在他下城樓之時已歡呼雀躍,摩拳擦掌。如今正是好時候。不過這個中原的老將軍也真是老糊涂了,只身戰(zhàn)敵,簡直就是找死。
成全他又何妨!
聞尚節(jié)打退一些又涌上來,羌軍人多如螻蟻,他靠著一腔熱血拳拳愛民之心奮戰(zhàn)。到底年紀大了,一鼓作氣之后,再難支撐,刺在身上的槍越來越多,羌人像螻蟻一樣斬殺不盡,將他圍的密不透風,浴血奮戰(zhàn)。
絕不能開城門,城門若一開,城中百姓都免不了遭屠,生靈涂炭,全都成焦灼血土。
可是,能奈何,又待如何?
睜眼望著聞老將軍死去嗎?
王昭云血紅著眼,速速取來玄弓,箭頭苗向符沅,拉弓,開箭,力不虛發(fā),勢要射穿符沅的喉嚨。
一箭便要封喉。
符沅騎在馬上,身子往后一抻,箭險險擦過脖子,他順手從馬后的鞞靫里取出一只箭,直起身子,指向一旁被圍剿的人。
聞尚節(jié)一振,身子踉蹌瞪圓雙目,殷紅的從口中涌出來,怔怔望著兗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