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紙條根本說明不了什么,可此事根本也不需要說明,承平帝定然是寧可錯殺一百的態度,只要江宛將此事報上去,沈望便是死路一條了。
想想也覺得毛骨悚然,千方百計求娶她的人,竟然也想置她于死地。
那么,她要告訴承平帝嗎?
江宛臉上浮起一道興致盎然的笑容來。
當然不。
“如果這么快揭曉謎底,似乎就不會那么好玩了。”
江宛將那枚小紙條夾進了《微著堂筆記》中,然后把書放在了桌上。
阿柔最近認得了不少字,也愿意看書,若是放在此處,或許會被她翻出來。
江宛想了想,帶著書往外書房去了。
圓哥兒今日習了“舸”字,一見江宛就忍不住炫耀。
他人小,手上的骨頭還軟,一貫也練不了幾張,被邵先生寄予厚望的阿柔卻不同,眼下雖然也看見江宛了,卻也耐得住性子,依舊一筆一劃寫著字。
江宛便開始看圓哥兒的作業,看同一個字久了,往往能發現些不同尋常的地方,江宛笑著問圓哥兒“先生有沒有告訴你,‘舸’是什么意思?”
阿柔一心兩用“舸,舟也。是大船的意思。”
江宛道“對,阿柔真聰明。”
圓哥兒恨自己嘴慢,于是一把抱住了江宛。
江宛低頭,摸了摸他的后腦勺,面上的笑容卻有些淡。
宋吟給孩子起個名字叫大船,是希望他將來能乘風破浪,直濟滄海?
還是希望他能做一艘足夠寬闊平穩的船,托舉起自身的榮華富貴,讓宋家人踩著他劈波斬浪?
宋吟雖死了,但他這個人還是真是越琢磨,就越有趣。
次日,江府的人傳來消息,說沈望去見江老爺子了。
江宛便也帶著圓哥兒去了。
老爺子正在考校江辭的學問,見了圓哥兒,興致正好,于是也要考他。
考完之后,老爺子把孩子們打發下去玩,捋著胡子發了會兒呆。
江宛曉得祖父對圓哥兒還是有期待的,于是笑道“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江老爺子笑了“我豈能不曉得這個道理,我是覺得……惟愿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是蘇軾的《洗兒戲作》,祖父此時背這首詩,是想勸慰她吧。
江宛道“我可沒惦記著讓圓哥兒去為官做宰。”
她從始至終都只希望圓哥兒做個普通人,認得字,懂道理,安安穩穩過完一輩子就好了。
見老爺子還是有些悵然,江宛眉毛一挑“還當祖父你只喜歡讀書人?”
江老爺子哼了一聲“天底下所有的讀書人摞在一起,也比不上咱們圓哥兒的一個小指頭。”
江宛不語。
老爺子又道“宦海浮沉,到底艱辛。”
江宛不愿跟老爺子彼此安慰下去,轉而道
“祖父,我前日讀了沈啟先生的《源因堂手記》,其中寫了他的一位友人,最嗜糖糕果子,卻把菊花糕叫做黃糕子,把棗糕叫做紅糕子,正可謂暴殄天物,便猜到這是祖父了。”
“祖父愿不愿意與我再說些沈先生的事?”江宛問。
在西窗下鋤花的沈望默默站直了。
“你既然讀了他的手記,便該知道他的脾氣,是最板正不過的儒生了。”
“我知道。”
江宛讀了祖父為沈啟寫的祭文,其中便用了沂水春風四字,可見此人對孔孟之道是極為推崇的。
“但其實他這人也常有離經叛道之舉,甚至曾允了小女兒女扮男裝,進國子監念書。”江老爺子笑道。
“只看那一篇智斗惡仆的文章,沈先生也不會是那種呆板的人。”江宛對這篇的印象很深,因為沈啟為了捉那惡仆個現行,廢了好多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