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娘子。”江宛探頭。
“你來了,坐吧。”霍娘子正在看賬,頭也沒抬,“他們走了?”
“對,”江宛提著裙子坐下,“你不會追殺他們吧?”
“已經(jīng)撕破臉了,自然要斬草除根。”霍娘子嘩嘩翻著賬本,然后在簽條上用青色的墨汁勾畫了一個簡單的圖案。
“啊?”江宛苦著臉。
“算了,騙你的,”霍娘子擱筆,伸了個懶腰,動了動脖子,沒好氣道,“三姐罵我是瘋子,你用死相逼,我還能如何?”
江宛有點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只是,他們逃了,怕是又要興風(fēng)作浪,覆天會一日不完成他們的大計,我就一日不知道我弟弟的下落。”
江宛疑惑道“你想知道霍忱的下落……不是,我說是霍小弟,我知道他在哪里。”
“你知道!”霍娘子神情大變。
這些年她被覆天會拿捏著,就是因為對方掌握著霍小弟和她七妹的下落。
“他……他就在……”江宛剛要說,忽然頓住了。
她有些恍惚,她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說下去,因為她不放心霍娘子了,她不敢說。
霍娘子觀她神情,明白她心中所想,便是一嘆“也罷,你有防人之心比什么都強。”
“我……”江宛滿心愧疚。
她想解釋些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事關(guān)天下,她不容許自己犯錯。
“對不起。”江宛道。
“他應(yīng)該活得好好好的吧。”霍娘子反倒笑了,“如是,也算了卻我一樁心事,只是小弟的下落清楚了,我七妹卻……”
江宛腦海中不知為何又冒出那個女奴的模樣,那樣相似的眉眼,她會是霍七娘嗎?
她定了定神“你的七妹妹是怎么失蹤的?”
霍娘子淡淡道“父親死后,我娘和姐妹們被帶枷流放,一路上吃不飽穿不暖,年紀(jì)小的六妹生了病,很快就沒了,七妹身體好些,還扛得住,一幫女孩子,遭遇再好也不會好到哪里去,還沒到延州,我娘一場大病,也沒了,到了延州,她們還要做苦工,缺衣少穿,被管事書吏欺辱,有一日,二姐也病了,三姐為了給她買藥,逃進城里,書吏要欺負(fù)七妹,二姐四姐拼死反抗,最后中刀,都沒活下來,七妹倒是機靈,懂得逃跑,但從此沒了蹤跡。”
江宛心疼地看著她“這么多年,就一點消息也沒有嗎?”
“也有消息,說是被商隊帶走了,說是被北戎人帶走了,眾說紛紜,也查證過,可惜一無所獲。”霍娘子搖頭,“我們家這七朵金花,如今活下來的也只有我和三姐,大姐七妹倒也還可能活著,卻也不知所蹤。”
霍容棋嘆了口氣,反倒安慰江宛“凡人皆苦,親人離散者也不獨我一人,只是暫且看不開罷了。”
想到遠(yuǎn)在京城的祖父和弟弟,江宛道“這種事,誰能看得開呢。”
“覆天會跟你們聯(lián)絡(luò)的人是不是卞九?”
“對,就是他。”霍娘子解釋道,“他早先的主家也是含冤而死,不過他對從前的事瞞得很緊。”
卞九應(yīng)該的確是與沈望有瓜葛的。
覆天會被握在安陽大長公主手里,一向表現(xiàn)得要扳倒承平帝,另扶明主,看起來前途大好的樣子,能聚攏許多有能力的人也是常事。
然則安陽大長公主對改天換地沒什么興趣,怕是琢磨著毀天滅地。
也不知道這些人發(fā)現(xiàn)費盡心機圖謀的前程只是一場空時,會露出怎樣的表情。
“明家少爺如今在何處?”
“我騙他去游學(xué),早送出去了,眼下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丕州了。他到底是明家的最后一條血脈,無論如何我都是要保住他的,”霍娘子眼神柔和,望向江宛,“就像我想要保住你一樣。”
“我知道,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