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京城江府,江辭走了,兩個老頭哼了一聲,各自捧起了茶杯。
茶香裊裊中,周相道:“你清減不少啊。”
江老爺子反擊:“你聽著也中氣不足嘍。”
“都老了,不知道我這把骨頭還能撐上幾日……”周相悠悠道。
江正不喜歡聽這種話:“人到了年紀,冬日便難熬了,也是尋常,何故說如此喪氣的話,可不像你。”
“難吶,則直老弟,你在病中,恐怕小江辭事事都瞞著你,如今……”周相搖了搖頭,“泰山其頹,萬物哀哉。”
陛下不好了?
江老爺子忙問:“我聽說神醫已經出山,莫非也束手無策?”
“不說也罷。”周相道,“看你這模樣,恐怕真的諸事不知,可愿聽我與你講一講這時局。”
江老爺子會意,高聲道:“敬墨,叫人都退開。”
周相喝了口茶水,慢慢道:“自九月二十九皇上中毒以來,已有一月不問朝政,卻先后封了花婕妤和馥妃,整日沉溺酒色,我雖多次求見,但皇上都避而不見,期間,我也曾去小青山拜訪,奈何安陽大長公主也不肯見我。”
“太后閉門不出,聽說生了重病,那個花婕妤就是從太后宮里出去的,簡直禍國妖妃,太后的侄女封了馥妃,倒算安分,皇后稱病,諸事不理,各皇子都是一團稚氣,如今都在宮里念書罷了,倒沒起別的心思。曜王替陛下試藥,已經沒了人形,如今街頭巷尾都傳遍了,百姓惶惶,官員懈懶,”周相扶著額頭,老態橫生,“我是真沒法子了。”
江老爺子一言點破最要緊的事:“皇上既然罷朝,那這朝政……”
“我與計相勉力支撐罷了。”
“但大事應該還是你拿主意吧。”
“則直老弟,我也不瞞你,我是真的撐不住了,就怕殫精竭慮,百年后還要落得個把持朝政的奸相之名。”
“青權兄多慮了。”江正沉吟一二,“安陽大長公主曾派人來,讓我寫了一封信。”
周相一聽便知有內情,安陽大長公主與江正應該沒什么交情,怎么會特意叫他寫信。
“信中是何內容?”
“請昭王回京。”江老爺子道。
周相臉色一變:“昭王未死之事,你也知道?”
“是大長公主告知于我,不過昭王殿下雖看著游戲人間,其實對這朝局洞若觀火,我早覺得他不會那么容易去死。”
“何止!”周相嘆了口氣,“昭王在北地可掀起了不小的風浪,也不知他怎么想的,一面假死,一面又去定州折騰。”
“他假死,恐怕就是為了去定州折騰吧。”江正想起孫女,面上便露出一點笑意,“我算過,頂多再一個月,昭王殿下必定能回汴京。”
“陛下中毒,多地暴雪,各地餓死凍死者不計其數,一個月雖不長,可要穩住江山一個月,談何容易。”周相長嘆。
江正正色:“還有我。”
江老爺子站起來,瞥了周相一眼,“你過來唱念做打裝可憐,不就是為了我這句話嗎?”
“你可是天下儒生之師,學生弟子遍布朝野。”周相笑開了,坐直了。
江正無奈搖頭。
人如風燭,飄搖將滅,這是他能為大梁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兩個老頭的手握在一起,顫顫巍巍地相攜而行,路的盡頭,天光黯然。
這時,承平帝正在慈堯宮里。
太后躺在床上,他站在床前,像在看幔帳中的太后,又似乎只是在看七寶帳的花紋。
“母后,生病的滋味不好受吧。”承平帝抬手扶了扶面具,剛服下止痛的丹藥,他覺得飄飄欲仙,有滿腹的話要說。
“你把余誼試藥之事往外傳時,恐怕沒有想到今日吧,我聽侍衛說,你罵我狼心狗肺、忤逆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