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宛自然是答應了的。
不光答應了,還稀里糊涂被扶上了余蘅的車。
余蘅說她的車太打眼,可江宛也沒覺得余蘅的車不打眼。
總之上都上了,余蘅又拿出了七色果脯攢盒,泡好了清茶,又讓妃焰送上來一匣子蜜麥坊的酥餅還有一匣子秋糯閣的糕點。
江宛看著自己面前的小幾被擺得滿滿當當,越發覺得余蘅是早有預謀。
撫濃用小銀匕將一塊芝麻酥餅一分為四,放在白瓷碟上捧給江宛,另附了一把精致的銀叉子。
江宛接過碟子,用叉子把小塊酥餅送進嘴里,邊吃邊琢磨,今日十五,非年非節,余蘅為何挑今日去祭拜生母?他是十一月的生辰,眼下也并非是他生母忌日……
除非他從沒有去拜祭,又最近才知道生母埋骨之處,所以才一回京,就著急去祭拜。
余蘅今日穿了一身象牙色的圓領袍子,他的臉色卻比衣衫還要白上三分,濃黑的睫毛壓下眼波,顯出一點散漫的憂愁來。
江宛叉起一塊酥餅,用碟子接著,送到余蘅嘴邊:“吃嗎?”
濃甜的芝麻香在鼻尖漫開,余蘅驚訝地看了一眼江宛。
江宛淺笑回望:“張嘴。”
余蘅張嘴,江宛眼疾手快,一把將芝麻餡兒的甜酥餅塞進余蘅嘴里。
余蘅一愣,才慢慢開始咀嚼。
“好吃吧。”江宛問。
余蘅滿口香甜,點了點頭:“好吃。”
他的視線落在江宛面上,他生得好,一雙眼里天生三分情意,隨意一眼,也透著股認真的端詳,又似有千百的喜歡。
只是今日,這喜歡并不是錯覺,而是實實在在的。
江宛看他把那塊甜酥餅咽下去,才松了口氣。
余蘅今日透著股蕭索之氣,又是一身白,像是冰雪捏成的美人,連人氣兒也微薄,仿若太陽一照,便要化了。
江宛嘗著酥餅好吃,便想讓余蘅也嘗一嘗,叫這仙子一樣人物嘗點凡俗味道,也對人間多兩分眷戀。
馬車停在了小桐山山腳。
“山上有座白硯庵,我生母的骨灰便被存放在那里。”余蘅道。
江宛點頭。
余蘅道:“我給你準備了竹橋。”
果然早有預謀。
“我不坐。”江宛道。
余蘅笑著看她:“想上山,恐怕要走小半個時辰。”
“我能走,”江宛皺眉,“走不動就叫人背我。”
余蘅頷首:“也可。”
撫濃笑道:“我走得動,我背夫人。”
余蘅:“那你留在山下吧。”
撫濃:“?”
但撫濃的確只能留下,因為明面上余蘅也沒帶護衛上去。
山間小路曲曲折折,江宛忍著沒叫苦,悶頭跟著余蘅向前。
只是石階并不平整,江宛雖已經特別留心,但還是被絆了一下,險些撲倒在地。
余蘅扶了她一把,似是才回過神,抱歉道:“我忘了山路不好走。”
江宛提著裙子,驚魂未定,傻乎乎道:“那該怎么辦?”
“我背你。”余蘅解了斗篷,
江宛抱著他的斗篷,看他耳根子泛紅,故意道:“那你蹲下吧。”
余蘅便矮身下去,江宛見私下無人,也就伏在了他背上。
山道靜謐,唯有風逐葉的一點響動。
江宛覺得太靜了,便問:“那是什么樹?”
余蘅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無患子。”
江宛其實是認得的,卻要問:“無患子有什么用?”
余蘅便認認真真答她。
過一會兒,江宛再問一回,余蘅再答一回,這么循環往復,不知不覺,也就到了山頂,能看見樹叢掩映下的小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