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萬記著,宮里不比王府,我可以允許你由著性子來,進宮后,尤其見到梁貴妃和太子,能避開就避開,能不說話就盡量不要說話,給我記住,謹言慎行”進宮的路上,樓景初如一位老媽子一般,喋喋不休地反復嘮叨著這幾句話。
顏寧兒只覺頭頂上飛過成群的烏鴉,發出刺耳的吵叫聲,趕緊制止道“你也不過二十有二的年紀,卻跟老媽子一般啰嗦得很。我豈非是不明事理,不分輕重為之人,到了宮里由著自己的性子散漫了去,讓王府替我賠罪?”
“呵,此刻將自己說得像是識得禮儀的大家閨秀一般,也不看看這幾日,王府卻因你無端生出了多少事來。”樓景初無情嘲諷。
這話顏寧兒聽得是極不樂意,送給樓景初一個意味深長的眼色,撇過頭去,拉開了車側的帳簾,空中飄落著松散的小雪,滴落在她常常的睫毛上,凝結成霜。
她呼吸著冷颼颼的涼氣,卻覺心曠神怡。
馬車直徑入了未央宮的前院。此處是皇帝的寢宮,富麗堂皇,各類珍寶擺設,很是耀眼。
樓景初與顏寧兒進入殿時,皇帝正在批閱奏折,梁貴妃則站在一側研墨,二人相敬如賓,偶爾耳鬢斯摩,看似十分恩愛。
今日入宮,是顏寧兒這位做兒媳的,頭次偶進宮與皇帝貴妃請安,心中免不得有些打鼓,跨入門檻時連連往后退了幾步。
幸好,樓景初握了她微顫的手,而已鼓勵“別怕,你好歹也是為公主。”這才讓她稍稍鎮定了些情緒,向皇帝與梁貴妃請安,又非常謙虛地為自己未能及時入宮請安請罪,話說得滴水不漏,尋不著一絲錯處。
皇帝笑里藏刀凝視顏寧兒半晌,道“身子可好些了?”
顏寧兒垂首笑語“謝陛下關心,妾身子無礙。”
梁貴妃也笑吟吟地走了過來,拉起顏寧兒的手摩挲了小一會兒,故作驚訝狀,嬌柔地望向皇帝“陛下,您瞧瞧,這孩子,莫不是怕您擔心,還說自己身子無礙,小手啊,冰涼冰涼的,許是身子還沒有完全好。”
隨后,她拍了拍顏寧兒的手背,又作關懷狀,道“今日回去呀,一會兒讓初兒找個御醫再給你診脈,大病初愈,可得好好補補,千萬不能草草了事的。”
若非適才在轎攆之中,樓景初用了“口蜜腹劍,綿里藏針”這八字來形容梁貴妃,顏寧兒對這位長得極為和藹可親的貴妃娘娘頓生幾分好感,人長得好看,話說得溫柔,難怪在百姓心中,一直有著“賢德”的美譽。
“王妃的身子,怕是初兒給折騰出來的吧?”皇帝幽幽地接上一句不明不白的話,雖盡力收斂了怒火,顏寧兒卻能聽得一二分。她愣了神,一時半會兒也不知該如何接話。
“啪”的一聲巨響,回蕩在大殿上靜得可怕的空氣中。
一本奏章在空中飛旋兩圈后,砸落至樓景初的腳下。
皇帝怒氣正盛“好好看看,昨日宰相遞上來的,平日里你胡作非為,沒有個皇子的樣子,因不曾鬧出什么大事,朕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算了,不成想,你竟能無法無天成這樣,今日不好好教訓你,怕是明日什么都做得出來了!”
皇帝奪過一旁徐公公手中的拂塵,箭步沖到跪著的樓景初身前,掄起手臂,想要打下去,卻被梁貴妃抱著攔住,哭哭啼啼道“陛下,初兒還小不懂事,莫傷了父子之情。”
樓景初不聲不響,只冷眼旁觀這一出戲,也不見他拿起奏章翻閱。
顏寧兒此時才將奏章與昨日大娘子來府中探望一事聯系起來,心頭沒來由一顫。
雖說她從小對于后宮嬪妃爭寵,屢見不鮮,可畢竟大寧皇帝只有她一個孩子,無需日日擔憂自己皇儲的位置朝不保夕。
眼下的南平,前朝后宮為了保住太子之位,陰謀散盡,只為置一位失了勢的廢太子于死地,她是真開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