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直”,一個“圓”的呆板——可又找不到可以代替的字,反而回過頭來嘆服絕妙。
論寫“煙”字,王維老師敢說第二,這天下怕無人敢說第一了。
“還有一處呢?”陳成又問。
“早先我寫了另一首關于‘漁’的詩,可算是今天這首的初稿。”
陳成道“愿聞其詳!”
“詩曰
漁艇聚如村,鰉魚大于豚。
得錢多買酒,爛醉綠楊根。”梅英衛念道。
眾人恍然
原來“漁人買醉”是從這首詩里來的!
不過兩首詩區別不小,倒不應該算是“宿作”了。
“王摩詰先生怎樣評的?”陳成再問。
梅英衛拱拱手“‘淺白’二字。”
陳成噗嗤一聲,忍不住笑了,王維老師還真是言簡意賅,不留情面。
事實上,“淺白”并不算詩歌創作的大忌,因為“淺白”往往意味著自然流暢,李白、白居易的很多作品就是這樣。
但是王維老師的意思,恐怕是批評梅英衛這首詩的內容過于粗淺,流于表面了。
一來表現漁人的大豐收,就以捕獲的魚“跟豬一樣大”來表現,頗有“肥豬賽大象,就是鼻子短,全社殺一口,足夠吃半年”這種浮夸風盛行時口號的味道。
蒼白無力,還有些搞笑。
然后表現漁人收獲后的喜悅,就是把賣魚得來的錢全用來買酒,在楊樹底下喝得爛醉——
想來應也符合事實,不是梅英衛坐在家里摳著筆頭胡亂寫的。
可就是這漁人的形象,像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潑漢,想讓人去欣賞贊美他的率真奔放吧,卻又隔了一層。
總之,就是過于追求“視覺沖擊力”,強行堆“猛烈”的字,說魚大,就一定要像豬一樣,說船多,就要讓它們堆成村子,寫漁人喜悅后的飲酒,也非得“爛醉如泥”不可!
這種什么東西都要往極端了去寫,形式大于內容,在王維老師這種大宗師看來,自然入不了法眼,也未見精巧的構思。
梅英衛正是被大宗師當面指出了缺陷,頗有醍醐灌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
自那之后,詩力突飛猛進,華章屢現,儼然在桂州自成一派,坊間已經有流傳,呼其為“小王維”了。
陳成聽了梅英衛的遭遇,心中感嘆緣分的巧妙,可又忍不住有些臉紅。
因為王維老師評梅英衛的話,分明可以原封不動地套在自己的身上。
一年前梅英衛犯過的錯,今天的自己,哪一樣沒犯過?
什么“清早去撒網”,“晚上魚滿倉”,跟梅英衛的“漁艇聚如村,鰉魚大于豚”有區別嗎?
對方講述自己昔日的遭遇,聽起來頗像是指桑罵槐,暗示陳某人現在詩作中的不足!
想想也真是可悲可嘆!
王維老師,明明是自己的老師——
從九歲開始,自己就一直受他老人家的言傳身教,藝術熏陶了!
可是并沒有受到王維老師當面直指軟肋!
很簡單,陳十一郎從來不會拿自己真正的作品去讓王老師評點!
王老師能看到的,永遠是陳十一郎抄襲李白杜甫高適白居易劉禹錫蘇軾陸游甚至王老師自己的詩作——
你們說,王老師除了夸,還能說什么呢?
不僅王老師,再想想孟夫子,再想想王昌齡大叔,再想想老爸的那些大神朋友——
自己身邊可不止一座寶山啊!
可是每次入寶山,都是空手而回!
反倒是梅英衛、平鴻軒這些人,只是偶爾跟王老師探討了一兩個時辰,一下子實力大增,仿佛增加了數十年的功力!
想想氣人啊!
武俠小說中,不應該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