蝦了。
吃了一個,轉眼又上手一個。
捏住蝦尾,去頭、去殼,粉中透白的蝦仁完美呈現。
或許嫌口味不夠重,又沾了沾盤子里的油,然后送到嘴里。
看上去味道很好的樣子,程微蕓不禁咽了咽唾液,也用筷子夾了一個。
心里卻想著,他是想用吃來逃避么?
好吧,只要他有這個定力。
可是老爸是不可能放過他的。
實在不行,一會兒就找機會幫他一把,再怎么說也是自己帶他上來的,總不能看著他被殘酷地精神虐待吧?
程中原見顧運一個勁的吃蝦完全不理自己,也并不覺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反而淡淡一笑。
從心理學角度,他判定顧運已經開始產生抵觸情緒,在以這種方式表達抗議。
而抵觸,恰恰證明他受到了刺激,這是心態崩潰的開始。
事實上程中原倒并非一定要把顧運虐到什么地步,他只想讓這個混小子意識到,他是多么的卑微和渺小,他是多么的一無是處,而他追求程微蕓這件事,是多么的卑劣和不自量力。
從而,讓這頭豬遠離自家白菜地。
顧運連吃了三只蝦,終于心滿意足地抬起頭,看向程中原。
然后說道,“叔叔,我只說這是萬章問孟子時說的,并沒有說這個論斷是他下的,您強行將二者等同,是否行有形而上的嫌疑?”
程中原聽完這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然后開始回憶顧運之前說的那句話。
片刻之后,鏡片背后那雙自信而深邃的眼里,第一次起了波瀾。
而不可見內心之中,卻已然是一片驚濤駭浪。
因為程中原發現,自己竟著了顧運的道!
顧運之前說“這是孟子的徒弟萬章在問孟子時說的”,這話就是個坑??!
這句話既可以理解成“萬章在問孟子時,說了這句話(卻之卻之為不恭)”,即萬章是原創,這個論斷是萬章下的。
但也可以理解成“萬章就這句話去問過孟子”,即萬章未必是原創,這話可能是他從哪聽來的,只是去問過孟子而已。
而因為顧運在說那句話時,前面還加了“這句話不是孟子說的”作為前綴,很容易就讓人慣性思維地覺得他接下去要說的是,真正講這句話的人是誰。
程中原從一開始就輕視顧運,自然毫無防范,于是就入了坑,下意識地認為顧運的意思是“萬章說了那句話”。
想到這里,程中原不自覺地調整了下坐姿,灰色襯衫的背部開始顯現出點點汗漬。
好小子,原來一早就挖好了坑等自己跳!
白馬非馬,他這是詭辯哪!
自己無論理解成哪種意思,他都可以說自己是錯的!
可這詭辯邏輯通順、常識清晰,無論用哪個哲學流派都無法反駁,而自己卻被扣上了一頂“形而上學”的帽子!
一般人可能覺得“形而上學”這四個字沒什么,可在哲學界,它就是個罵人的詞。
“形而上學”,一般指那些視野狹窄、盲人摸象般只看到現象的局部,就認為全世界都是這樣的哲學流派。
而哲學的本質要義是必須反應現象的普遍性,顯然“形而上學”是違背哲學精神的,而且是可笑的、幼稚的。
所以顧運說他是形而上,就相當于在嘲笑他是“可笑的”、“幼稚的”,這是哲學界最為通用的嘲諷方式,基本等同于罵人。
可人家還沒罵錯!
程中原剛才把顧運長長的一句話,不經思考而擅自壓縮成“萬章說的”,然后對顧運大加批判,這不是“只顧一隅而不顧全局”的形而上學還能是什么?
堂堂哥倫比亞大學的哲學教授,竟在自己家里遭到了一個高中生的取笑,而這一切還當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