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玉無情的自私虛偽。
他恨玉無情的涼薄寡義。
當年兩位師兄相繼隕落之后,他便以仙族秘術打造了兩位師兄的身子,制造了兩具傀儡,去哄騙世間萬眾。
若非傀儡之神,他那兩位心高氣傲的師兄啊,豈會甘心淪為仇敵的衣下臣呢。
但是,先輩之恨,后輩何其無辜。
他不能將先輩的恩怨,帶到無辜的稚子身上。
于是他接受了玉晚舟這個弟子,他千萬年來,唯一的弟子,亦是唯一盡心栽培的弟子。
而今神上歸來,他的弟子卻要殞命,與世長絕。
這天道啊。
玉晚舟哭著哭著,聲音便漸漸弱了下去。
感受不到懷中公子哥兒的磅礴神氣,老君心口一顫。
他小心翼翼扒開玉晚舟,瞥見他慘白如紙的面頰,眼皮子跳了跳。
他曉得,那回光返照的藥效過去了。
“師尊……若還有來世,弟子再不要生在帝王家了。帝王涼薄,王庭冰冷。弟子當真不知此處,何以……為家——”玉晚舟苦澀地笑了一聲,漸漸失去了光澤的眼珠,仍然氤氳滿布。
玉晚舟知道,自己被逐日弓射中了,也許將會再無來世。
畢竟誰都不是扶搖老祖和云寂帝神,一個身懷代表生命的木靈珠,一個身懷代表涅盤之火的鳳凰心。
誰都不會能夠一直有著得天獨厚的氣運,成為長生天的寵兒。
這一輩子,他活得夠久了,也足夠了。
唯一的遺憾,便是他生在了這充滿權利的三十三重天。
真的挺羨慕龍不離的,三輩子都有人護著他;
真的挺羨慕云寂神上的,縱然老祖沉睡千萬年,神上卻仍舊能與她相遇,再續前緣;
真的挺羨慕青丘狐帝的,追隨折堯帝神千萬年不得果,卻能被后者護得嚴嚴實實。
他啊,背棄了仙族,沒有了父皇,沒有了母后,他有的,只空這一身神族血脈罷了。
再無來世也好,來世不生帝王家,任做風雨逍遙四方。
若還有不舍,便是……
玉晚舟垂眸笑了一聲。
他這念頭真是,讓人唾棄。
眼前的視線忽然變得昏昏暗暗了,緊隨而來的是一片雪花。
雪啊,聽神族先輩說,神上最愛看的,就是雪啊。
還有雪中,為她撫琴溫酒的,那一襲白衣。
“師尊……”想起什么,玉晚舟哆嗦著牙齒,顫顫巍巍吐出二字。
他已經看不見太上老君了,只能憑著感覺,茫然無奈地睜著眼睛。
老君輕嘆一口氣,伸手輕輕抵住他的唇。
“師傅知道了。”
他抬袖一揮,玉晚舟頓時一襲白衣不染塵,變回了先前尚在仙界時,那個干凈溫潤,謙和無比的太子殿下。
沒有了鮮血的浸染,玉晚舟蒼白的面色,愈發顯得蒼白無力起來。
他一張好看的面容死氣肆意煥發。
玉晚舟無力地挑起唇畔,微微一笑,一雙失去光澤的眼睛,就這么合了上去。
那本來微弱起伏的胸膛,至此便也再無了一分動靜。
老君的眼睫微微顫抖起來。
他的徒弟,去了。
“仙界不容你身葬于此,師傅帶你,去神界,去師祖的故里。”老君看著唇畔含笑,仿若沉睡的白衣公子,輕聲啟唇。
他將他打橫抱了起來,一步一步離開這祥云四布的仙界。
老君沒有從南天門離去,而是強行撕開一道空間的口子,直接跨過仙界,去了神界。
鎮守神界的界靈,認出了這是昔年叱咤九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