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陳白羽所知道的那樣,新鎮長大力抓計劃生育,計生辦的人騎著自行車天天在各村穿梭走動,看到孕婦就抓。
確認第一胎的,放回;屬于第二胎的,流;第三胎的,流流流。
不少夫妻紛紛外出打工,準備在外面生夠了三四五六個再回來。
當然,計生辦也不會吃啞巴虧,你走就走吧,我們把你家里值錢的東西統統搬空,賣掉,充當罰款。
生了第一胎沒有去上環的,抓,罰。
生了第二胎沒有去結扎的,抓,罰。
生了第二胎,夫妻兩人都不在家的,搬。
其實,說搬還是比較委婉的,看那些人的粗暴和如蝗蟲過境幫的寸草不生,堪比抄家。甚至連家里的油鹽醬都給搬走,不搬走也糟蹋掉。
好像不跟著‘計劃生育’的政策走,就是國家的階級敵人,即使被斗爭死了也是活該。
陳杏子的大哥大嫂第一胎也生了個女兒,正準備去東莞打工躲避計劃生育,不管如何是一定要生個兒子再回來。
陳白羽坐在草墊子上靠著阿祖的搖椅給阿祖讀書,陳杏子在旁邊嘰嘰喳喳的說著村里的八卦。
例如,傻傻憨憨的阿廣要相親結婚了,今天又有人給阿廣介紹了姑娘,不過姑娘好像不太滿意阿廣,覺得阿廣傻。
又例如,村尾的黃嬸子又生了一個女兒,趁著晚上的時候偷偷扔掉了,扔到隔壁鎮荔枝根村。早上后悔想要去抱回來的時候,發現孩子已經被人撿走了。
“作孽啊。”聽到有人扔孩子,阿祖無奈的嘆口氣。
陳白羽拉住阿祖的手,大聲的給阿祖背書。現在計劃生育正嚴,而且又還沒有b超分辨男女,只能根據接生婆的經驗判斷根本就不靠譜。
像黃媽媽這樣對生命懷有敬畏之心的接生婆也不會幫別人斷定男孩女孩。在黃媽媽看來,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上天的恩賜。
作為從清朝走過來的黃媽媽,對上天是敬畏的。不管別人怎么打到封建迷信,她就是堅定不移的相信老天有眼,蒼天有淚。
陳白羽的大堂哥也生了兩個女兒,本想扔掉一個的,被阿祖拿著拐杖追著打,最后被趕出去打工了。
阿祖說生夠了再回來。
“聽說阿活的老婆差點被打死了。”陳杏子假裝偷偷的靠在陳白羽耳邊說,其實,她的聲音真的不小。
陳白羽皺了皺眉頭,這件事她也知道。阿活的老婆生了兩個女兒,又懷了第三胎,本來是想去娘家生孩的,卻在路上遇到了計生辦的人。
一跑,一追。
阿活老婆在拉扯間被人摔倒在小溪里,因為不能移動,直接在小溪里生產。
孩子生下來就死了,阿活老婆也大出血。
如果不是黃媽媽趕到及時,可能人就沒了。
“聽說那血把小溪都給染紅了,整條溪都是紅色的。嚇人著呢。好幾天都沒有人敢去溪邊洗衣服。”
陳白羽不是聽說,而是親眼看見了。
那天,她剛巧在溪邊給阿祖洗被子。自從她六歲后,就堅持每周給阿祖洗一次被子,即使被阿公罵事兒多也沒有放棄。
看到紅色的水,她還以為有人在上游洗紅色的衣物,以為是掉色所致。
哎。
阿活家出了事,家人到計生辦大哭大鬧,但最后也只能哀嘆一句民不與官斗。
悲哀。
但卻不知道是誰的悲哀。
國家政策錯了嗎?
沒錯。
想要生個兒子,想要多子多福,錯了嗎?
也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