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不管是顧延年還是陳白羽都沒有睡好。
顧延年一晚上都是噩夢連連,他好像看到了妻子死前一臉哀怨的問自己,為什么不回家看看?為什么不回來?
為什么不回來救她?
她等了他很久很久,等得沒有力氣了。
然后又看到自己的爹娘被餓得眼眶深陷,顴骨突出,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喊著‘救我’‘救命’。
最后,顧延年看到他那從生下就吃不暖穿不暖,瘦成大頭娃娃的兒子,哭著喊著‘餓’然后就是要‘爸爸’。
在夢里,顧延年無能為力的看著,看著他的家人受苦受難,然后痛苦死去。他旁觀著,他想要救人卻有心無力。
家人好像離他很近,又好像離他很遠。
近得他能清晰的感受到家人的絕望,然而又遠得他伸手不及,一輩子觸摸不到。
這種感覺很矛盾,也很真實。
顧延年在夢里掙扎著,痛苦著。
他想要驚醒過來,卻總有什么壓住他,讓他醒不過來。眼皮好像有千斤厚,任憑他用盡全部的力氣也醒不過來。
最后,他累了,想要放棄了,想著就在夢里陪著家人一起死吧。然后他就從兒子的哭喊聲中醒了過來,抹一把臉,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滿臉淚水,滿頭汗水。
顧延年真的想要問問賊老天,上輩子的他到底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了,為什么要這樣凄慘?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在外保家衛(wèi)國的他?
為什么要這樣對待他的家人?
為什么?
睡不著,不敢睡,顧延年怕看到夢里無能的自己。
即使在夢里,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的痛,痛徹心扉,痛不欲生,真實得他想要立刻就地死去。
痛苦的醒過來,然后再也不敢睡。
真的太痛苦了。
自從知道自己有兒子,知道自己家人凄慘死去后,他就很少能睡個安穩(wěn)覺。準確的說,除了在大唐農(nóng)場的那幾天能睡得好,一覺到天亮外,就再也沒有安穩(wěn)的沒有噩夢的晚上。
每天晚上,同樣的夢境,同樣的痛苦,一遍遍的經(jīng)歷,一遍遍的無能。有時候,顧延年甚至想要就這樣死在夢里,陪著家人一起。
但想到他還有兒子沒有相認,還有孫女需要照顧,他就告訴自己,不僅不能死,還要活得更好。
他的兒子需要他,他的孫女也想要他。
他想要補償,想要給他們更好的。
顧延年起來站在窗口,看著外面的路燈發(fā)呆,盯著路燈看。
這一站就是一個晚上,眼睛酸澀,頭有些痛。
黑夜迎來了光明。
天微微亮了。
路燈關了。
環(huán)衛(wèi)工人開始工作了。
站在窗口的顧延年能聽到環(huán)衛(wèi)工人掃地的聲音。
‘唰唰’、‘唰唰’。
顧延年能看到頂著霧水,頂著寒冷在掃地的環(huán)衛(wèi)工人。雖然已經(jīng)開春了,但天氣還有些冷。
顧延年緊了緊身上的外套,繼續(xù)盯著外面看,好一會打個呵欠,抬手輕輕擦去眼角的淚水,然后下樓去鍛煉。
周末,家里的阿姨會放假回家去,買菜的人會變成鍛煉的顧延年,然后陳白羽做飯做菜。
自從和陳白羽相認后,陳白羽就做主讓家里的阿姨每周休息兩天。顧延年不管,家里任由陳白羽做主。
周末,有時候陳白羽也會和顧延年一起去買菜。但想到今天家里還有陳白羽的兩個同學在,顧延年就在鍛煉的時候順便買回來了。
陳白羽的睡眠也不太好,眼底有些烏青,伸伸懶腰,看了一眼窗外然后下樓鍛煉去。
沿著院子跑了三圈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