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五點多的地鐵車廂本該被下班的白領占據,但今天顯然是個特殊情況。
一趟趟地鐵列車駛過,一節一節滿是神情狂熱的年輕人。她們有的打扮時尚,有的裝扮普通,有的干脆就穿著校服,有的很費心思,在頭上戴好亮眼的頭箍,手里握著還沒亮起來的熒光棒……
她們興奮地交談,笑。青春的氣息蓬勃而旺盛,引人側目。
一群中年人被堵在了站臺,半天上不去地鐵,心里從煩躁轉為疑惑,以為錯過了什么節假日,但仔細想想結果沒有。
又一次目送滿滿當當的地鐵遠去之后,有人念叨“這么多人,也不知道干嘛去。”
“去看演唱會的吧。”回答的是個女人,三十來歲,聲音和氣質都被歲月打磨得平和而圓潤,仿佛人生里很少有事物能使她驚訝。
中年人對演唱會這個答案搖了搖頭,用方言小聲嘟囔起到底是哪個缺德的開演唱會,妨礙到了他回家。
女人知道那個缺德的是誰。
她有仔細看車廂年輕人懷里抱著的那個名牌。
韓覺。
真是熟悉又陌生的名字。
曾經一天念上幾百遍的名字,如今再念,已經沒什么感覺了。
又一趟列車靠近了站臺,依然是人滿為患,張揚透過車窗,鋪滿整個站臺。女人望著那些年輕人,眼里滿是對躁動青春的緬懷。
她沒有去過演唱會,一次也沒有。她年輕的時候曾無數次的想過,要攢錢,要去偶像的演唱會,要成為大合唱時上萬道聲音中的一個。但一切的預備,都隨著韓覺的離隊而煙消云散。
當時哭成什么慘狀,她至今記得。但如今人事變遷,也說不上什么恨不恨韓覺,她只是覺得當時的自己真傻,竟把感情那么熱烈地付諸于另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過那次的教訓,在之后的人生里,無論是交友還是戀愛,她的感情總是給一半又藏一半。因此,朋友跟人在背后說她壞話的時候,她不傷心,戀人背叛她的時候,她也能平靜地面對一切。她為自己感到慶幸。這是她從韓覺那件事里學到的。
一趟又一趟列車從眼前經過,中年人早早瞅準了一個時機,硬生生擠進車廂,走了。而女人則坐在站臺中央的椅子,不怎么著急回家。她的家里沒人等她,所以不必急著回去。出了軌的男人說今天會把留在她家的東西全部拿走,她不想回去的時候剛好看到他。
女人靜靜地看著眼前人來人往,看著車廂里趕赴演唱會的年輕人逐漸被下班族占據比例。當車廂連下班族也開始稀疏的時候,女人站了起來,走進車廂。
女人進的是列車的最后一截車廂,她在一個座位坐下,抬起頭,看向車門。車門上方標有列車依次停靠的站點。如果她以前沒有記錯的話,倒數第三個站點的附近就是十萬人體育場。
真是厲害啊,已經可以在十萬人體育場開演唱會了。女人心想。
列車減速,停靠在下一個站點。
車門一打開,就呼啦啦涌上來一群人。他們年輕,有活力,還很興奮,把車廂填得很滿。
其中一個皮膚黝黑的青年似乎是這群人的老板,但又好像不是。因為他雖然被其他人稱為老板,但當他說他想坐下的時候,大家誰也沒有理他,只把剩余的座位讓給另外兩個姑娘。
黝黑青年忿忿地叫嚷著要扣他們的工資,眾人表情呆板、身軀一動不動地大呼“不要啊”,“我錯了”,極其敷衍。然而那個老板冷哼一聲“知道怕了吧”,權當維持住了老板的威嚴,這事可以翻頁了。一群人又嘻嘻哈哈笑了開去。
人群里有人問“老板,我們就這樣空手去看演唱會?”
那個綽號叫老板的青年答道“沒事!到那邊會發的,有衣服,有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