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歡裝作沒有聽見,她在蠻婆身邊長大,在苗紅村的這些年,一般都不和村里的人打交道。巫蠱之術太詭譎,眾人心中多少有一些忌諱。因此村里認識余歡的人,原本就不算多。
更不要說,她已經離開了四五年了。
村口種著白楊樹,用當地人的話說,這種樹命賤,無論種在哪里,都可以成活。
余歡覺得,自己和這樹倒是有一點相像。
傅瑾珩的氣質清貴,又是不茍言笑,看起來并不好親近。因此眾人看著兩個人走進去,到底沒有人出言問詢。
傅瑾珩跟在余歡身后,一直和她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她的情緒想必是很復雜的,他要給她一點時間消化。
余歡從房屋密集的村中心一點點往深處走。越走到后面,越是人跡罕至。
終于,她在一個高高的土坡下面停下來。
余歡轉過身,看向傅瑾珩“我以前就住在這里。”
傅瑾珩走向她,沒有余歡預想中的諸多疑問,他只是說“走吧,我陪你進去。”
余歡的眼眶發熱。
她抿了抿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許久,她抬起眉眼,臉上帶著一點點桀驁。
傅瑾珩知道,她自我保護的時候,就會用這幅冰冷沾著些微倔氣的面具。
兩個人往土坡上走去。
越是靠近那處吊腳樓,余歡便將傅瑾珩的手握得更緊,純粹是下意識的動作。
傅瑾珩始終沉默,任由她將自己的手攥得發疼。
余歡走到房屋前的時候,蠻婆從正好里面走了出來。
她手里拿著一盆水,水上還漂浮著幾片菜葉,看樣子,剛才大概是在洗菜。
余歡看著她,說不出什么滋味。
其實蠻婆和四年前沒有什么變化,她還是長著一張皸皺泛黃的臉,一雙眼睛陰沉沉的,細而長,看起來刻薄又難說話。
她看見余歡,先是愣了愣,之后隨手將水盆里的水倒在了一旁的溝渠里。
做完之后,她抬起眉眼,看向余歡和傅瑾珩“進來吧。”
余歡原本以為,蠻婆會對自己說些什么,可是如今她看見自己的時候,竟然這么平靜,平靜到余歡覺得有些詫異了。
此時,傅瑾珩開口,低聲對蠻婆道了謝,之后拉著余歡往房間里走去。
一樓的廳堂中央鋪著涼席,放著幾個小小的墊子。
傅瑾珩隨意坐下,臉上沒有一絲勉強。
余歡坐在他的身側,看著他波瀾不興的臉,低聲道“你如果不習慣的話,可以在外面等我。”
她覺得傅瑾珩作為傅家的人,自然是從小養尊處優,這么簡陋的地方,她怕他覺得不適應。
傅瑾珩側過臉,目光清淡“余歡,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這里很好,如果你喜歡的話,我甚至可以陪你待一輩子。”
余歡不確定他是認真的,還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可是無論是哪個,她都覺得有些開心。
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笑容。
蠻婆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傅瑾珩給余歡到了一杯茶。男人看起來清冷淡漠,但是處事很細致。
他將茶徐徐吹冷了,才遞給余歡。
蠻婆看著,眼底有不易察覺的欣慰。
但是很快,她又恢復了平常的不冷不熱的樣子。
她走到涼席上,坐在余歡和傅瑾珩的對面“余歡,過會兒去廚房把菜炒了。”
傅瑾珩在余歡起身之前,輕輕拉住她。
他看向蠻婆,語氣很平淡“余歡不會做飯。”
蠻婆聞言,倒是沒有生氣,只是淡淡地說“她不會做,那你去?”
余歡的心提了起來。
蠻婆的口氣不算客氣,傅瑾珩這么多年,估計也沒有被旁人這般頤指氣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