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便索性當了營兵,登州當時重火器,城中有好幾百葡萄牙人,有葡萄牙傳教士和技術人員,也有葡萄牙雇傭兵訓練大明將士使用火器和排兵列陣。
沈亮是在副將張燾麾下,這人是巡撫孫元化的親信大將,但和孔有德等人關系也好,其部下也和東江兵牽扯頗深,孔有德等人從吳橋殺回來時,孫元化急派張燾帶兵防御,結果張燾本人被俘,總兵張可大兵敗后自殺,兩人部下六千多人被孔有德裹挾入了叛軍的軍營。
到朱大典帶兵和遼鎮兵馬到山東,東江兵卻不是盔明甲亮的遼鎮兵的對手,被圍之后朝廷騰出手來開始肅查張燾的殘部,沈亮眼看著很多同袍被逮捕拷打,有的直接被斬,當時便和一群袍澤殺出軍營,當時父母親族幾乎死光,沈亮帶著兄長妻小一起南逃,途中經歷千辛萬苦才到得江北地方。
所幸登州兵亂南逃的人極多,朝廷后來內外交困,登州地方打下來之后恢復的極慢,地方秩序一團混亂,沈家兄弟擔心了好一陣子,結果發覺根本無人理會他們的事,這才安心在大河衛住了下來。
只是他們還是被坐實了軍戶匠人的身份,畢竟從登州南逃,身無分文,只有一身鐵匠技藝可用,能活下來就算不錯,只是日子過的比在登州時還艱難的多了。
沈永聽的心情也是壓抑下來,平靜了一會兒之后才道“神佛報應的事,誰也說不準,二弟以后莫再人前說,防著生事惹禍……你縱不信報應,也該曉得咱們到這百戶過活不易,有好房住,也有口飽飯吃,現在聽說闖逆一路往京師打,這世道還不知道會亂成啥樣。我看這閔百戶是個有心人,知道賺銀子,也知道要練兵自保,這人做事豪爽大氣,對下頭的人也夠仁義,這樣的好地方呆著可是不易,就不為你自己想,也為了兄長我和你嫂子,侄兒想想……”
沈永是苦怕了,他才三十來歲,可是鬢角已經有明顯的白發,臉上也有深刻的皺紋,他是個鐵匠,力氣鍛煉的很大,沉重的鐵槌能一直揮打,直到將要打的器物鍛打成型。但他的身體并不比普通人壯實,只是兩只胳膊略粗一些,這是長時間的刻苦勞作加上營養不良透支了生命力的結果……
眼前的生活,確實是叫沈永相當滿意。
不錯的新房,還算寬泛的環境,更有仁義且有實力的百戶官保護著,鹽池的事沈永和劉德幾個也常議論,各人都感覺這事應該能弄的成,若這事成了,按閔百戶那寬仁的性格,怕是大伙的日子都會過的好很多……
所以下午閔元啟問各人怎么打算,要不要留下來時,幾乎所有的工匠都是在第一時間選擇了留下。
沈亮站起身來,雖然眼神嚇人,但臉上還是有笑容,他對沈永道“兄長你只管好生做你的活計,將來有了錢多買些肉補身子,今日我不是去尋私仇,是去閔百戶那邊投效聽用……”
“啥?”沈永道“你是匠戶余丁,這邊不是營兵,怕是用不到你吧?”
“要是尋常人是不用,”沈亮笑了一下,說道“閔百戶這人我這些天一直瞧著,其實他和孔巡撫,王道臺他們挺象,做事都有主張,能拿定主意,就是孫軍門大人把心全用在造火銃紅夷大炮和火炮上了,當官實在不內行,但其實孫軍門也是聰明人……說遠了,閔大人也聰明,我看他心思是用對路子了,別的都是假的,賺銀子,買糧,對下屬仁義,訓練將士又嚴厲的很,這樣的人就算不能飛黃騰達,在亂世里頭也能帶著身邊的人活下去,還能活的挺滋潤……既然是這樣,今晚出了王百戶和閔小旗,梁小旗被抓的事,正是閔百戶用人的時候,俺此時一去,咱們家在這里就算是立穩腳根了!”
沈永這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兄弟在這里磨了半天的槍,把那兩邊開刃的槍頭磨的雪亮。這柄槍是五尺短槍,但槍頭卻是兩邊開刃的大槍槍頭,是南下時在路邊撿的,估摸著也是逃難的人為了自保隨意拼湊的長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