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自己心中有數便好。”
叔侄二人不再敘話,韓森在首發的船上做了個手式,眾人合力將漕船中桅上的硬帆升起,然后收起船錨,閔元啟也是上得自己漕船,船起航開動之后,猶可見閔乾德站在岸邊,遠遠向這邊招手致意。
風向相當合適,雖然逆流而行,但兩側有旗軍撐桿劃槳,加上淮河在這出海口地方水深,閔元啟記憶之中運軍最畏懼水淺地方,因為北上運程時間給的充足,只要水深就借風力慢慢走便是,一旦水淺就需得拉纖,那就異常辛苦,甚至對運軍來說可謂是相當恐怖的經歷。
船錨升起后閔元啟瞄了一眼,見船錨上還刻得有字,眼見是“洪武五年工部造”字樣,這船顯然是有相當的歷史了。
船身長約二十四五米,寬不到四米,有艙十四間,在船首和船尾處有明顯的后鑲接的痕跡,足見前后二艙是運軍們私下加造。
運軍雖然有額外的糧餉,但常常拖欠或是減發,漕運北上南下是沿著京杭大運河的主動脈行船,來回幾千里長途,夾帶南貨北上,再將北貨運著南下,哪怕是幫商人運輸也能賺一些貼補家用。
明清之際的文人,除非是富裕的世家子,南下北上亦都是要坐漕船,給一些川資路費,運軍便很樂意將這些人帶上,要不然以朝廷給的路費糧餉,怕是所有人都得餓著肚皮跑船拉纖了。
河面上風力很大,閔元啟將手伸出船幫,明顯感覺到風力很強,大船雖然滿載,在旗軍們的努力下速度并不快。
從云梯關到淮安府水關二百余里路,若一直保持這樣的速度明天天明之前便可抵達,閔元啟沒再說什么,轉身進了船尾艙,在那里李俊孫擺好了紙筆,閔元啟盤膝坐下,繼續凝神書寫近期的各種要事的詳細計劃,船頭傳來吆喝聲,還有船身劃過河水的嘩嘩聲,拍擊船身的聲響,岸邊有人在叫喊著什么,沒有人理會,船只滿載著細鹽和所有人的希望,乘風破浪,向著淮安府城急速駛去。
……
船隊出發之前,閔元忠便帶著自己腰刀,騎著百戶中的那頭健騾向淮安府出發。
這差事并不輕松,所行來回四百余里都要騎騾,不僅自己勞累還要將騾子照顧好。沿河出了云梯關這幾十里范圍是另外千戶所的各百戶,也有民戶村莊和集鎮,不過這一片地方人口密度都不算大,沿途都沒有多少客棧和騾馬大店,打尖吃飯和照料騾子都很困難,好在閔元忠有小旗腰牌,隔三十里沿河均有驛站,還是洪武年間就設立,有幾個驛站是嘉靖年間備倭時加設,日常過路的官員士紳不多,很多驛站均是破敗不堪,官道不是主要干道,都已經年久失修,就是大明驛傳官道都有種柳的傳統,只要沿著道路和一眼看不到邊的柳樹樹蔭,一路向西行走便可以抵達目的地。
這一片地方要么是衛所,要么是屬于灌南縣治,再往西南是屬安東縣治,正南方向屬鹽城,沿河地方多半是各縣犬牙交錯之所,還有不少衛所地盤,所以相當混雜,這也是楊世達一伙能霸占水關橫行不法的原因所在,出了事各縣均往對方身上推,或是推到衛所身上,衙役吏差都不愿到河岸邊生事,地方上幾乎一團混亂。
閔元忠從百戶出來,走了整整一天差不多到水關地方,他離著數里路遙望水關,那邊還是一片白地,有一群娃娃在水關廢墟附近玩耍,閔元忠看了一會兒,想起自己也是持刀牌搶先沖入,然后便以圓牌格檔攻擊,用腰刀斫砍戳刺,那天夜里十分混亂,他也不知道到底殺了幾人,現在回想起來恍如隔世。
但閔元忠知道,記憶雖然遙遠,一切均是改變了。
現在他想起殺人之事已經沒有太多不適,甚至并不感覺畏懼,這種變化并非突如其來,而是潛移默化。
每日均是槍來刀往的格殺,隊列,金鼓,旗幟,互相格斗,每日均是汗濕衣袍,很多人在發生變化,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