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都靜悄悄的坐在臺階上,沒有說話,樓梯口靜謐無聲,不一會兒,燈光倏然熄滅,樓道里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中,剛開始的前幾秒,黑的嚇人,等眼睛漸漸適應了環境,便能看清楚事物。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斜掛在夜幕,偶爾還能看到隱約浮現的小星星,一閃一閃的,皎潔的白月光透過玻璃窗傾灑了進來,整個樓道都被這朦朧淡淡的月光籠罩著,樓下是有些紛雜的街道,人聲,汽笛聲交替,有些吵鬧。
他們身處六樓,而一門之隔,門外是心內科,還能隱隱聽到護士臺的呼叫鈴斷斷續續的響著。
離的比較近,周寧聽見男人粗重的呼吸聲,以及,從喉嚨里發出的輕微細小的哽咽。
他,是哭了么?
下午的一幕幕好像又出現在她眼前,火災現場一片狼藉,消防員一次又一次的沖進去,將火海里的人救出來,或抱,或抗,或背,哪怕他們已經精疲力竭,滿身傷痕,下一次還是會毫不猶豫的轉身向里。
“你還好嗎?”
周寧聽見她自己的聲音也稍稍帶了些酸澀,被身邊的男人渾身散發的悲傷情緒渲染,她原本就是個心軟的人,遇到不幸,會難過到一塌糊涂。
男人,不,應該叫他男孩吧!他們這群人年紀和她差不多,聽說還有十八九歲的,臉上或多或少還帶著些稚氣。
男孩擤鼻抽泣的聲音環繞在耳邊,周寧從口袋里拿出一包紙巾遞過去。
“謝謝。”
也許是情緒需要發泄吧,男孩給她講起了關于他和戰友的故事。
仲秋是12年當的消防員,今年三月份剛升的班長,手下帶著一群比他小不了幾歲的隊員,出過大大小小無數次任務,他很幸運,每次都能帶隊平安歸來。
平日里就帶著他們訓練,出警,考試等等,雖然累點,但是他們是消防員啊,好像在人們眼里無所不能的消防員,他們是有信念的一群人。
“其實也沒想那么多,就是把這些當做成了一種責任吧。我以為,我們會一直幸運下去的。”仲秋伸出雙手捂臉,手指不停的摩挲著。
“溫子峰死了,突然的爆炸來不及躲,被大火活生生燒成了碳,他才十九歲啊!他昨天還在和我說想找一個女朋友,今天就死了!”
“他之前抽個血都怕疼,被火燒死的時候該有多害怕,多疼啊!十九歲的年紀,以后還有那么多年要過呢,人長的也不錯,你說,這小子都沒談過戀愛,是不是太虧了。”
仲秋一直搖頭,嘴里喃喃不休:“不應該啊!他不該死的!真不該!”
原來下午看到的那具尸體,是個叫溫子峰的男孩,今年十九歲,周寧鼻子一酸,眼淚就從眼眶中流了下來,劃過臉頰,進入嘴里,有點咸。
胸口突然覺得很悶,像是有一股東西塞在那里,不上不下,令人窒息。
雖然沒見過,但是她腦子里自動構想了一張年輕男孩的臉,一頭短茬的黑發,濃眉如墨,眼睛明亮有光,高挺的鼻梁,略微干燥起皮的嘴唇,咧嘴笑著,露出一口大白牙,有些傻氣,長期訓練曬的有些黑,額角還能看見幾滴汗珠,在光線的反射下微微發光,健康,陽光!
他們是長期生活在一起的同伴,消防員也是人,會怕痛,會流血受傷,會死,更會因為隊友犧牲而痛哭。
仲秋還在訴說著,“他是外地的,明天他爸媽就會趕過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們,家里的獨生子啊,阿姨和叔叔都不知道要怎么挺過去,其實應該是我打電話通知的,可最后還是指導員開的口,那些話,我根本就說不出來,我要怎么對他們說,你們的兒子,溫子峰,在救災中表現英勇,壯烈犧牲。我說不出口啊……不敢聽到他們的聲音,我怕下一秒就會崩潰……”
會好的,都會過去的。
周寧也沒法開口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