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蜿蜒曲折,站在山頂往下看,那輛黑漆馬車也是搖搖晃晃起伏不定。
古松之下,浮云大師身后,一名身穿黑色僧服的僧人突然走了出來,望著山下漸漸遠去的隊伍,不解地問道“師傅,您今天與公主說,以心入道,特別容易入魔,這話會不會太重了些?”
浮云大師緊鎖雙眉,面上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道“她走的是一條瀕臨萬丈深淵的險路,必須有人時時提醒她。”
僧人道“聽說從裴府芳華閣活下來的那些孩子,都是公主想辦法安置妥當的。想必是看到那些孩子的慘狀,公主心有不憤,才會對紫玉下手的。”
浮云大師將視線轉遠,穿過群山,望向千里之外的那片天空,嘆道“無論何種原由,都不能成為她虐待、折辱對方的借口。這種借口一旦形成習慣,就像是慢性毒藥深入骨髓,再難根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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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冬日的山,雖然也漫山墨翠。但此時北風正寒,又是萬物蕭索凋敝的季節,那墨翠看上去竟有些灰蒙蒙的。
千月被馬車顛得左搖右晃,見一向能躺著,絕不會坐著的主子,此刻卻橫劍在膝,盤腿而坐,如座鐘般紋絲不動。
更甚的是,衛二公子也跟個泥塑木雕似的,兩人也不說話,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了。
有這兩尊大佛杵著,再寬敞的馬車,也變得狹窄了。
千月忍不住扶額,如果不是公主這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有些不放心,早就下車騎馬去了。
“公主,這下山還有一段路呢,要不,您先躺下休息一會,有什么想不通的咱們回宮后再慢慢琢磨。”
周九如像是沒聽見,依然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
千月撓了撓頭,她實在想不明白,公主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浮云大師為什么要那樣說,難道懲治惡人,還要講究個仁心善心?
衛斯年目光陰涼,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警告她別多話。
千月不甘示弱的瞪了回去,張嘴正待說點什么還擊,馬車驟停,身子猛的往前一沖,差點把舌頭給咬了。
“長的人高馬大的,竟然連個馬車都駕不好?”
千月心里頭窩火,撩開簾子,沖著駕車的侍衛就開吼“我看你這手腳留著也沒什么用,不如砍下來給本姑娘試藥,也不枉你來人世……”
“千月姑娘。”侍衛打斷她的話,神色委屈地道:“不怨小的,是前面開道的兄弟突然停了下來。”
“千月,你這是中午沒吃飽,鬧脾氣?”
聽到聲音,千月抬頭,就見樂水騎在馬上,正用幽怨又略帶譴責的目光望著她。那意思就是有人過來了,收斂點,要是影響到主子,叫你好看。
“不好意思,是妾身魯莽了。”
樂水身后,蕭夫人在一眾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近前向千月屈膝一禮,道“都是妾身的不是,驚擾到了千月姑娘,還望姑娘莫怪。”
“夫人使不得。”千月連忙擺手,不好意思地道“是千月不懂事,跟侍衛大哥拌嘴鬧著玩,沒想到嚇著夫人了。”
非禮勿聽,非禮勿言。
幸好是蕭夫人,不喜論人是非。
不然,這話傳出去,又會在公主挖小宮女的心用來治病的版本上,再加一條公主的醫女,愛砍人手腳試藥。
馬車里面端坐如鐘的周九如,像是突然清醒了過來。
她收了劍,推開車窗,直接問道“夫人這個時候進城,所為何事?”
也不怪周九如會這般直接,蕭靈兒與裴燁和離后,就離開了建鄴城,搬到了這西山腳下的裴家別院居住。
這別院就是當初裴燁窩藏扶桑武士的地方,也是裴清宗在秋獵前夕,為了抹去扶桑武士的痕跡,下藥滅口的那個莊子。
雖說這里有溫泉,風景又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