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落雪一直都飄著,就好似那顆不斷浮動的人心,始終難以落定。
就在昭華聽到玉樞話音時,額間的眉頭緊皺就好似被人抵住了命門一般,卻唯獨那雙似星海般的雙眸始終看著遠方,好似那落雪之中有一抹倩影,正是他默默觀望已久的人。
我踉踉蹌蹌走在殿宇中,不知間眼前的世界已被一層積雪掩蓋,正如夢中相反,這里的孤寂和冷清,都讓心口處的空蕩更為明顯,耳畔處還回響著昭化之前許下的種種承諾,可如今回望著無盡的皇城宮羽,卻是多么的刺眼。
嘴角激起一抹自嘲苦笑,我終究不是個過客。
無論是五百年前的九重天還是現在的金陵皇城,他和我終究不同。
一陣冷風拂來,這幅殘破的身子終是頂不住了,搖搖欲墜,身后卻突來一只溫暖的大手,攙住了身子,只是那滿身的藥香,讓我鼻尖一紅,眼眶便落出落淚珠。
我費力掙脫開落冥帝司,說“你從一開始便知道我所求的是什么,可如今卻幫著他來處處騙我,是不是看著我被你們耍的團團轉,特別有成就感?!”那探出去的指尖,卻帶動來懷中收集著散落的玉珠,被這一蕩墜在雪地上。
也不知是這一處宮羽的風極大,還是被這接二連三的荒唐事傷了心,看著冥帝司一臉錯愕無措站在當中,就好似看到來當初我與昭華十里長情許下的諾言,多么刺眼。
匆忙底下頭去拾起玉珠,腦中卻又不自覺想起從前剛入宮時,因不曉得凡界的處處規矩,一不小心便得罪了皇帝老,被罰跪在地時,一抹瑩綠色紗裙映在日光中,伸出手來,我將將抬起頭一雙眸子里只有無盡的驚喜和驚愕。
冥帝司自知理虧卻又想不出什么話來安撫,只要彎下身子陪著撿玉珠,當拾起最后一顆時,他才嘆息了一聲說“其實你并不該如此怨恨天君,若非有天君相助,你此番下落凡界又豈能這般順利,說到底這就說宿緣,任誰也不能更改。”
我緊握玉珠,如果一切都是兩個宿緣二字可以解釋,那五百年前天宮一顆心,便早就應該還清了,又何苦牽扯到什么后來到往生地散神,這一切原本地債數,又與欒溪有什么干系。
再也顧不上體內的什么修為真元,我反手摸向腰間系的云稠帶,喉嚨間一陣血氣翻涌,眼前昏花,手中的綢帶已然幻成了利劍,尖峰劃破落雪直直抵在冥帝司的頸間,可卻紅了的眼眶,掩藏不住我內心的慌亂和憤恨,憤恨他對欒溪置之不理,對那份相識百年的情分,卻不抵對昭華的攀附和忠心。
冥帝司的臉色微白,不知是被我這云稠劍嚇到了,還是心存愧疚,他緩緩上前了兩步,說道“我知你此時心中定恨極了我同天君,可人死不能復生,地府生死冊早已有了策定,見你如此護著這些玉珠,我便特此違背天君囑托,趕來助你!只是仲靈你要清楚,欒溪命該如此,卻不是因你而為……”
許是許久不曾提過云稠劍,冥帝司這一番話說得委實不是時候,一個酸澀,他那額間垂下的兩縷青,便隨著那陣陣寒風而落。
既然欒溪還有救,那姑且先繞過冥帝司也不遲,我一手運足氣力將盡數劍氣斂去,利劍也化作飄帶落入掌心。
我將云稠帶重新系回了腰間,才問道“既然欒溪的事情還有救,為何你要拖到今日還與我說,可是其中又有昭華相阻,他與我的百年情分,原以為會是在九重天的扶搖臺上結下,一樁偏殿散了,卻沒想到還會有如今凡界的一遭,你千年方才修了個東海歸墟的閑職,從東海被你救起時,我便沒想過要你如何如何,可是眼下已然不是我隱忍退讓了,往生地的種種,你應比我更清楚,繆若是個什么樣的人,一招瞞天過海騙過昭華,那焰冰地獄就是我歸宿,這世間唯有欒溪真心待我,可如今你讓我棄她不顧,這份情和命如何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