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繡領命去了,到外頭門房請了二丫,進來上了府里的平頂黑蓬的小車,
“這一路進去有些遠!坐車省些腳力!”
二丫四下打量有些拘束的坐在馬車之上,紅腫的雙眼雖說過了涼水還是有些痕跡,綠繡瞧在眼里不動聲色,只是笑指了沿路的各處院子,為二丫介紹,
“這處院子里養了不少水鳥兒,有專門的養鳥人伺候,那人十分厲害,不用剪了鳥兒的翅膀,它們一年四季都不會飛走。那處……院子上頭蒙了天蛛絲,里頭養得全是要飛的鳥兒,在里頭做了窩,一個樹上多有十幾個,一進去吵得人耳朵都要聾了。那院子里有一對黑熊是國公爺早些年自山里獵來的……”
一路說著話兒,倒讓二丫神情松緩了不少,開口問道,
“綠繡姐姐,這院子有多大呀?”
二丫笑道,
“這……我也說不上來,只到了這處三四年因著身上事兒多,許多地兒都未逛遍呢!左右以后二娘子也身在臨安,倒也可時時過來陪著大娘子,我們再一塊兒好好逛逛!”
二丫訕訕的笑,
她也知自家大姐嫁得是皇族人家,但自小少見世面,也想不出這富貴人家到底是個甚么樣子,現下猛然進來一瞧,遠處屋檐翹角,近處奇花異草,府上的人個個鮮衣錦帽,神情肅然,目力所及之處,說不出的貴氣逼人,讓人無形間都覺矮了三分,一顆心七上八下生怕有個差池讓人恥笑,便是屁股下面的坐墊她都不敢壓實了,那還有膽子在這府上隨意亂逛!
“這樣的地方能來一次已是大幸,怎得還敢無事瞎逛!”
綠繡笑道,
“二娘子這是少見的緣故,多見幾回便知曉不過是供人住的大院子罷了,無甚好稀奇的!”
二丫忙道,
“怎得不稀奇,我雖說沒見過臨安城旁的地方,但光瞧這一處便知這樣的地方少見,也不是人人都能進來的!”
言語間又是羨慕又有些畏懼。
綠繡暗嘆,
都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姐妹,怎得二娘子就沒有大娘子的氣度!
想當初她剛進府時也是這般模樣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的模樣,便是給大娘子倒杯茶,都一步步挪過去,生怕打碎了那一套龍泉窯里出來的孤品,這摔了一個便是千兩的銀子!
只她越是這般小心,倒越是顯得小家子氣,背后里被春芽幾個嘲笑過數回,有一回被她聽到也不敢去爭辯,只能暗自垂淚,卻是不知為何被大娘子知曉,大娘子當著她的面兒將那一套的茶具摔得粉碎,春芽幾個眉頭都不挑一下,只是上來細細收撿了。
大娘子指著地上的碎碴沖她笑道,
“瞧見了么,不過是一套供人使用的器物,再是價值連城也只是個物件兒,管它甚么天青海棠,管它甚么這窯那窯,總歸就是給你用的東西,你捧著它護著它倒被它給綁了!它的身價再高不過是世人賦予的而已。以前在太原家中我也不曾用過這些,但如今到了臨安進了這府上,即是用得起,那便砸得起!以蒲國公府的身家,你便當它們是在太原家里那些粗碗粗盤就是,這點子氣魄都沒有,便是穿上了龍袍也當不了太子!”
此言一出世子爺卻是哈哈大笑,當著她們的面兒摟著大娘子道,
“長真這話便是最有氣魄,依我瞧著便是你入主那皇宮,大慶殿上你也敢去耍一遭!”
大娘子笑顏如花,斜挑眉兒應道,
“大慶殿又如何?再富貴堂皇都是為人而建,為人所用,若是因這些外物攝了心神,亂了心志,甚至沉迷其中被它們奴役,那這人……不是自家畫地為牢了么?”
“長真說的對,這世上多少人都是為了物所困,不知自拔,還是我的長真最是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