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擲多少銀錢都不可能在這里置下一份產(chǎn)業(yè),這兒曾經(jīng)是瀛洲城的靈魂,是最神圣與不可觸摸的地方。
我剛想接話,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暗黑處緩緩來了人,他們走路基本無聲,火光映著他們忽明忽暗的臉,我聽到為首一個人的聲音“南邊兒崇陽門內(nèi)夫子廟旁有一口水井,很是干凈,若是二位也想取水,夜深路遠(yuǎn),可以同我們一道前行。”
我看不見他的臉,但他不急不緩的音調(diào)讓我緊張的心安定不少,頓時心生好感。
夫子廟是我經(jīng)常去玩兒的地方,廟旁的確有一口古井,歷千年不涸,井水清甜可口。
老婦差點(diǎn)渴死,必然是要去取水的,想著自己的牛皮囊中滴水未剩,倒是可以跟他們同行,而且我也極想去一趟夫子廟,不知道廟內(nèi)設(shè)館講學(xué),體罰學(xué)生極其厲害的先生依然在否。
“我們不渴。”身邊的老婦生硬地回絕,坐在火堆邊紋絲不動,好似自言自語。
我有些吃驚地望向老婦,你不渴是因?yàn)榘盐业乃鹊镁庋剑?
縱然心中有萬般鄙夷,但也無可奈何。這老婦不去,我一個女兒家怎好跟著一群男子去。
為首的男子也不多說話,帶著人靜靜離開,最后面有一個年輕的聲音好似春風(fēng)吹面般溫潤“你們把水囊給我,我?guī)湍銈儙┖昧恕!笔俏荒凶拥穆曇簦m然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我想起了那個施粥的小沙彌。
老婦遲疑了一下,不知從哪里翻出一個破葫蘆遞給了男子。男子恭敬地接過,去追遠(yuǎn)走的同伴,深怕自己掉隊。
我拿著牛皮水囊的手僵硬在半空中,“我的水囊也沒水了。”我有些幽怨地看了老婦一眼,你把我的水喝光了,難道不自知。
老婦沒有接話,閉目坐在火堆邊。這真是一個討厭的婦人,但是至少她給我烤了餅,那么就像我阿爹說的,古怪的婦人,對,古怪。
雖然老婦讓我坐在火堆邊抵御夜里的寒氣,可我還是遠(yuǎn)遠(yuǎn)地窩在角落,我一心等著天明,然后趕緊離開這個古怪的老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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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我清晨睜眼的時候,倒是嚇了我一跳,老婦人睜大眼睛盯著我,她似乎很是不開心“你果然是過了太多好日子,要不是看你救老身一命,老身早走了。”
聽她這個意思,似乎是要帶上我,我忙搖頭“我有些渴了,我喝一口葫蘆里的水,您自己先上路吧,我并不打算離開此地。”
“哪兒來的水。”明知故問的老婦人讓我很是不舒服。
“昨日不是有人幫我們?nèi)∷嗣矗俊?
“他呀,估計這會兒正在過橋呢。”黑黃的臉上覓得一絲干枯的笑。
“過橋?”
“昨晚,那群取水的人都回來了,就最后那個小年輕沒有回來,還好給了他個破葫蘆,也沒指望他能還回來。你呀,看樣子是要把牛皮囊給他,這可是個好東西,可以儲水,餓了還能吃掉,我看上面鑲嵌的寶石倒也值錢,換個兩銀子不是個問題。輕易相信人就算了,貴重的東西也看不住。”老婦人那干枯的嘴皮動得越快,越是攪得我頭痛難忍。
“你還在發(fā)什么呆,這會兒還哄騙著去偏僻的地方,怕是過幾天直接抓雞抓狗一樣見人就啃了。”老婦人已經(jīng)背著包袱開始往外走了,殘磚斷瓦之上是陰戚戚的天。
“你果真不愿意一起走?”她回頭看著我。
“可我能去哪里,我的家在這里。”我低頭撫摸著那個琴字,眼眶溢出的淚水順著臉頰滾下,濺落在琴字的溝壑之中。
“你的家人估計最欣慰的事情便是你逃過了屠城的劫。”
我抬起頭,看著老婦干瘦陌生的背影,字字如刀,割著我的五臟六腑。是的,我是阿公阿爹阿娘的希望,可我的希望在哪里?
“老夫人,你要去哪里?”我擦著眼睛,用盡力氣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