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出了瀛洲城向西而去,走了差不多一整天。依舊瘡痍滿目,到處是尸骨,哭爹喊娘被遺棄的孩子,哄搶的饑民以及紅了眼的野狗。
傍晚還好找到一處稍微干凈的泉眼。坐下來歇氣的時候,閑聊時老婦告訴我昨夜邀請我們一起去取水的男子話中有破綻。
“破綻?”
“老身昨日渴得緊,瀛洲內外二城大大小小的水井翻了個遍,我打崇陽門進城,那個廟旁邊的井我記得最清楚,尸塊都把井口填滿了,還井水呢,我看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老婦竟然笑起來,好似聒噪的老鴉一般
我異常奇怪地看著她,抑制住心頭那熟悉的翻滾。
“這些蠢貨,也就騙騙丫頭小子,還想來誆我。亂世不變畜生已經不容易了,哪里還有好人。”老婦隨意捏起爬到她身上一只蛆蟲,使勁往膝蓋上一按。
我的目光盡量避過她手中的白膩膩,提高了音量“那青年好心幫我們帶水,有錯么,我把自己的水全部給了您,難道有錯么,為什么您要如此刻薄?”我用盡氣力質問,以至于全身發抖。
她看都沒看我一眼,將手中的白膩膩往地面一擦,拍拍身上的沙土,站起來徑直走了,仿佛我在自言自語一般。
我真想就地分道揚鑣,可想想周圍行尸走肉般的饑民以及齜牙的野狗,還得咬牙跟著這個古怪可惡的老太婆。
老婦之所以來到瀛洲城,是因為聽說瀛洲城駐扎著剛和楚軍打了一仗的唐國大軍的一支,這支部隊需要一些雜役。
可趕到,卻得知軍隊轉移到瀛洲城不遠的雙髻山麓,估摸著是害怕瘟疫侵襲。我們現在就是要趕往雙髻山。其實也不算太遠,急趕慢走,第二日未時約摸能到。老婦尚存的干糧也差不多維持到第二日一頓早飯了。
我跟在鳩婆婆身后默默走著,腳上的燎泡已經痛到完全沒有了知覺,我想起昨日要給我們帶水的那位青年,雖然看不清面孔,但他的聲音清澈寧靜,也許是個讀書人,他取水以及幫我們取水的美好愿望落了空,換來的是老婦的一頓嘲笑,而我現在正跟著這個毫無人情的老婦去一個未知的地方——軍營。
以前跟著阿爹到過瀛洲大營,處處是粗俗不堪的男子,窒息的腥臭味夾著污言穢語與我想象的雄風威儀根本不一樣。
阿爹說下層士兵出于生計才投軍,大部分是流民或者罪犯,他們的目的只是為了錢。蘭陵王入陣曲那樣的舞蹈是美好的升華。
“不是所有軍人都能和蘭陵王媲美。”阿爹苦笑著告訴我。
上次去瀛洲大營,我坐在馬車中經過各個崗哨,可如今沒有阿爹的陪伴,更沒有考究華麗的馬車的庇護,我一個女子,將何以在軍營立足。
“老夫人——”
她回頭看著我,“別叫我老夫人,我不是誰的老夫人。你叫我鳩婆婆吧。”
“九婆婆?”
“斑鳩的鳩。”
“斑——鳩——婆婆,我一個女子,能去軍營做什么呢?”
“你不必管,跟著我便是。”
“那軍營上上下下全是清一色的男子,你還讓我去,你目的何在。”我離她遠遠的,萬一有個什么不對勁,我年輕,定跑得比她快。
老婦背對著我,全身奇怪地抖動起來。我似乎還聽到她嗓子里一陣好似老鴉的呱唧聲,我疑心她可能發作了什么疾病,卻見她轉過身,眉目皺成一團,笑得直不起腰,指著我說道“說你是傻姑娘,你聰明起來我都趕不上。”
“你若不說我去軍營干什么,我是不愿意去的。”
“太陽也快下山了,廢話少說,趕緊走。”鳩婆婆自顧自走了,甩我一大截,既沒來抓我,更沒有丁點兒勸我的意思,恨得我牙癢癢。
阿公說嘴甜之人心不饒人,這鳩婆婆嘴上刻薄,可我也沒看出她的好心腸。飛鳥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