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打算娶陸通判的女兒了。”宇文贊的聲音不大,但在這寂靜的街道顯得特別清晰。
陸通判,莫不是早已經被我揉得皺巴巴的那封信上的通判大人,“陸道尋?”
“你如何識得?”宇文贊扭頭驚訝地看著我,隨后又怒掃另一匹馬上醉醺醺的蘭七,“你都告訴木樨了?”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既然都已經下過聘禮,若悔婚,讓人家未出閣的小姐怎么辦?”蘭七有些怒氣,又有些酒氣,我倒是聽懂二三分,宇文贊已經有婚配了,這小子,速度到底是快的。
“這都怪你,說木樨已經——已經——”欲言又止的宇文贊攥緊拳頭,好似拳頭里面捏著蘭七表哥一般,“我也是灰心喪氣,胡亂答應,了此余生罷了。”
“蘭七,你說我已經什么了。”我佯裝生氣,可轉念一想,不是蘭七太滑頭,而是宇文贊太愚蠢“但是,你從小到大被他騙,怎么還是一次又一次聽信他的謊言。”我一臉哀其不幸,怒其太蠢地看著宇文贊。
“我的木樨,你是不知道,宇文贊打聽到瀛洲屠城之前你早就去了南詔,發了瘋要去尋你,這兵荒馬亂的時節,可不能沒回來一個,又弄丟一個,我就騙他說你沒了,我也是一片苦心。比不得我們蘭家還有些許殘枝剩葉的,宇文家也就贊兒這根獨苗苗了。”蘭七說著竟然用袖子擦拭眼角。
宇文贊沒有說話,繼續牽馬向前,垂頭喪氣和我身下這匹無精打采的馬一樣。
“陸通判的女兒配你綽綽有余,我看你高興還來不及。木樨你就不必擔心了,以我這堂哥的挑剔眼光,一般的才貌雙全根本入不了我的眼。”
蘭七的話又將我逗笑了,卻把宇文贊激怒了,他明顯是克制著胸中燃燒的怒火,一字一字,句句匝地說道“我和木樨早有婚約,你屢次三番提到為木樨挑夫婿,到底何意?”說到此,宇文贊駐足,朝著前方,突然又回頭盯著蘭七,眼鋒如刀。
“你們的婚約未有蘭氏族人的見證,三書六禮一樣都沒準備,如何做得了數。”蘭七一臉不屑。
“你說什么?”蘭七的狂妄之語徹底激怒了宇文贊,他大步向前,從馬上一把扯下蘭七,舉拳就往蘭七臉上砸去,那拳頭砸到肉上沉悶的響聲唬得我趕緊下馬,自然不敢去攔拳頭,一著急索性從后面攔腰抱住了宇文贊。
衣上有淡淡的香味入鼻,織物覆蓋的皮肉結實有力,昭示著成熟男子日益增長的力量。曾幾何時,因為丟了一匹馬,我和宇文贊共騎一匹馬月下回家,馬蹄輕輕,月光淡淡,我經常就這樣靠在他的背上流著口水睡去,對我來說,不同于詭計多端的蘭七,宇文贊是更靠譜更愿意照顧我的大哥哥。
宇文贊大約沒想到我會從后面抱住他,一瞬間減緩了手上的動作,蘭七也趁機從拳頭下滾了出來。“我知道你難過,我也難過,活著的瀛洲人誰不難過,誰就不是娘養的。”蘭七用手捂著臉,語氣顯得可憐又傷悲。
宇文贊回頭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這一眼看得我心生慌張。和小時候的感覺不一樣了。他不是少年宇文贊,更像是——是一個男人了。
怪不得鳩婆婆處處討厭我,我似乎還是把自己當成孩子,卻不知道不久木樨花開的時節我就十七了,十七歲的時候阿公都獨自挑起家中大梁了,十七歲的時候阿娘嫁給了阿爹。
“贊兒,誰讓你不早點三書六禮把木樨娶了呢。也不怪你,誰知道我們還有流落他國,無家可歸的一天。”蘭七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從腰間解下一小罐酒,仰頭往口中倒。
“你竟然還有酒。”宇文贊要去奪酒罐。
“你嫂子不是不讓我喝酒了么,我躲著喝。”在被宇文贊搶下之前,蘭七又貪婪地喝上好幾口。
他二人看來也是無心送我了,并肩坐在街邊的石階上,你一口我一口,稱兄道弟,說些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