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停到了咸魚巷口,葉娘子狐疑地看了我一眼。
“這里住著一位醫術很高的老婆婆。”
“我怎么不知道?”
“她為人怪癖,不喜與人打交道,更別說替人診療。”
“住哪里?”
“咸魚巷左首第二家。”
大汗淋漓又虛弱無比的初雩先生艱難地側頭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初雩先生剛好住在咸魚巷左首第三家,確實很巧。
我自己一溜煙兒先跑到鳩婆婆家門口,臺階破碎,木門斑駁,兩個門板各自掛了巴掌大小的黃木桃符,上面用篆體刻著神荼、郁壘兩位神將的名字。
我輕叩木門,無人回應。午后的陽光打在階下初雩先生濕漉漉的幾縷亂發上,一想到他有可能被泡到冰水里,莫名心慌。
院子里有響動,我心頭一喜,重重地捶著搖搖欲垮的門板,“鳩婆婆快開門,我是蘭木樨,鳩婆婆,鳩——”
亮著嗓子,喊在興頭上,門出其不意地吱嘎一聲從內打開了,鳩婆婆那張帶著萬分嫌棄的老臉出現在我面前。
“——婆婆。”頃刻聲音微弱,蚊子哼哼。
“你有何事?”熟悉又陌生的尖刻沙啞的嗓音一度是我的噩夢。
但此時我也顧不上許多,救人要緊。
“婆婆,你救救他,他快死了。”說著我將雙手抓住門邊緣,以防她會突然關上門。
鳩婆婆見此,直接打開門,害我差點栽進門檻內。
頗有氣勢地邁出門檻,掃了一眼臺階下的初雩先生,轉頭傲慢地說道“姑娘,我很討厭不相干的人來打攪我,再說我這兒并非醫館,你怕是尋錯了地方。”
“沒有尋錯地方,我知道你能治。”
“老身為何要幫他?”
“醫者仁心,你不能見死不救。”
“若是我沒看錯,這位應該是陵州城的瞎眼皇子,誰都不敢為他療治,你非把他送到我這兒來,是何居心。”她盯著我的眼睛,狠厲又決絕。
我一時語塞,往后退了兩步,又差點仰面栽倒,雙臂還在空中掄了幾圈。
“小心啊。”蓬兒好心提醒到。
“木樨,你別求她了,我們還是走吧。”初雩先生艱難地說到,皺著眉,虛弱無力,說出一字還要喘氣半天。
“對,求她有何用,我看她未必有什么醫術。”葉娘子一臉不屑。
不,我與鳩婆婆相處半年多,深知她孤僻乖張的外表下有一顆異于常人的七竅玲瓏心。她只要愿意,就一定能治好。
既然鳩婆婆最怕有人打擾清靜,那我就偏要死纏爛打。
在鳩婆婆轉身邁進門檻的一剎那,我跪倒在地,扯著她的褲腳哀求道“他是我在陵州城唯一的依靠,我身上衣裳口中飯食全倚仗他,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那我就得跟著婆婆您討生活了。”
“你想跟著我就跟著我?老身可不欠你的。”鳩婆婆冷笑一聲,抽身要關門。
“我知道你偷看了李福大人的《九州百草圖譜》,還悄悄自己復制了一份。”我低聲說到,以防他人聽見。
其實鳩婆婆為人還是很端方的,只因為是個藥癡,偶爾在李福那里看到這本奇書,可李福死活不肯借,所以才偷偷借鑒的。她自以為滴水不漏,其實早被我撞見,只是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說罷了。
鳩婆婆黑灰的眸子閃了一下,嘴角的紋路不易覺察地扯了扯,仍舊轉身準備關門。
“你只有半冊,還有半冊我知道在哪里。”
當時李福那里只有上半冊,不過他說自己共有上下兩冊,至于下半冊在哪里,其實我也不知道。
果然,但凡癡人總有軟肋,藥癡亦然。
鳩婆婆腳步放緩,回頭盯了我一眼,又重新從頭到腳細細詳視了初雩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