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似乎一直無心朝政,殿下到底在想些什么?”是啊,自從陳王掌權,以他的才智,海內富庶,朝野清晏都不在話下。然而實際的狀況是,朝政紛亂,烽煙四起,說是暴政都不為過。
他并不急著搭話,信手拈起菩提子往竹籃中一扔,“如果喜歡這殺伐決斷在手的感覺,也斷然沒有心境去幫草藥編個譜子。”
“就算是不喜歡,既然殿下已經處于這極權的位置,那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怎可恣意妄為。”我說得有些激動了,陵州城內外早已亂成一鍋粥,他卻還在侍弄菩提子,這無為而治倒比那暴斂苛政更為可惡些。
他有些驚訝地看著我,大約聽慣了太多阿諛奉承之聲,許久沒有聽見別人的指責與批評了吧。
我索性心下一橫,把想說的話一股腦兒傾瀉,“你就不要摘什么菩提子了,先找地方躲起來,總比到時候被那些攻城將兵侮辱要好得多。”
“木樨,謝謝你。你擔心我失掉自尊。可我的尊嚴驕傲早就被剝奪光了,就算是那城外的官兵把我押上城頭示眾,我都不覺有什么。”
“殿下,尊嚴榮耀就不提了,眼下再怎么也是保命要緊。”
“保命,難道命有那么重要,曾經所有的尊嚴、榮譽、驕傲都沒了,徒留這具沒有靈魂的軀體又有何用。我很早就已經不是我自己了。不是我自己之后,我所做的一切便是成全一人而已。”
“成全一人?”我疑惑了。
卻只聽遠遠地有人聲尖叫以及一片夾雜各類聲響的嗡嗡聲,我的心突如其來地一緊,只聽內侍邊朝著我們跑來,邊大聲喊著:“殿下,殿下,聽說城墻被撞開了一個窟窿,城里都亂了。”
我一聽城里都亂了,心上惦記著金蘭館,這次無論如何我要和家人在一起,我尚未轉身,卻被陳王攔住。
他以不容置疑口氣吩咐左右侍衛:“看好蘭姑娘,不得讓她踏出宮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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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禁足于靠近后苑的一方小院,侍衛們守著所有的出入口,除了為我送飯的嬤嬤,誰都不曾進得來。
那嬤嬤和我一樣,曾經伺候過太子一段時間,據她自己說,她也是看著陳王長大的,算是宮中的老人了。
見我怏怏不樂,大約是怕我心中對陳王產生怨恨,她一邊將飯菜端上桌案,一邊看似隨意地說道:“姑娘不要怨殿下,這兵荒馬亂的時日,殿下也是擔心姑娘的安全。”
“陳王殿下去了哪里?”
“殿下領兵上了城頭。”
“那豈不是很危險?”
“哎,誰說不是,誰曾想到陵州還會亂成這樣,菩薩保佑哦。”
不管城內外如何吵嚷,局勢如何焦灼,我所在的這方院落出奇地安靜,秋蛩長鳴間或有一兩聲狗吠。
我再想沖出去都沒用,門已經被侍衛鎖上,那墻又相當高,不是搭個桌子凳子就可以越過的。不管如何央求門外侍衛,只是不出聲,好似我對著虛無獨自嘮叨一般。
守著一燈如豆,迷迷糊糊,晃晃悠悠,門鎖有響動的聲音,渾身一機靈,推門而出,卻是侍衛,說是陳王有請。
借著月色,七彎八拐,進入一所從未來到的宮殿,檐角飛張,犬牙交錯,甚是駭人。憑直覺以及觸鼻的香煙味,這大概便是景靈宮了。
侍衛沒有帶我去正殿,而是直接轉入小一些的偏殿。殿內,陳王背對我跪坐一只蒲團上,他身旁不遠還放著一只蒲團。他躬身一把一把從竹籃中抓出我們早上在后苑采摘的菩提子,投進面前博山鍍金爐中,發出一陣嗶嗶啵啵的爆炸聲。
“殿下,你引兵上了城頭,如今外面情況如何?”我走到他身邊,施禮后順勢坐在他旁側的蒲團上。
“放心,金蘭館你的家人都好,我將你禁足,只希望你是安全的,不要見怪。”
“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