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常七品官見著自己也要禮讓三分,堂堂將軍府大管家可不比那些七八品芝麻官權勢小。
南宮宏燁攥緊了拳頭道“你兒我從小看著他長大,知道他不是從軍那塊料,我可以給他鋪一條路,但那是禍不是福啊。都說伴君如伴虎,廟堂之爭,宦海浮沉,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眼看他人頭落地。你我二人在長安拼搏二十余年,這道理你不懂嗎?”
管家腹部的血水潺潺而流,“滴答滴答”的血滴落地的聲音,輕微卻刺耳地震動千白的耳膜。管家重重嘆息一聲,“公子,坦白說,您對我恩重如山,這么多年我在長安也置了房產,比起朝廷五品官都來得瀟灑,但你可知我心里的心結?我今日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我與你的關系深厚,那是三十年的情分,而我走了之后呢?我得為子孫計深遠。公子,你知這偌大的長安城,這繁花似錦的長安城,是百萬百姓的長安城嗎?長安城是達官顯貴的天堂,卻是貧苦百姓的地獄,公子,我從泥潭里爬出來,有如今的生活可不比你從軍中升遷來得容易。我自知我兒不是讀書的料,走不了科舉的路子,可也不愿看著將來家道中落,兒孫為奴為仆、為娼為妓。公子,你說我錯了嗎?”
南宮宏燁沒想到管家的內心思慮如此深遠,世上大多父母皆如此,為子女計深遠,可是誰又能知兒孫自有兒孫福,誰能知道明天太陽是否照常升起?
南宮宏燁動情說道“你有這般考慮可以與我說,為何要鋌而走險呢?”
千白臉色蒼白,虛弱的身子骨更加虛弱了,“劉伯,你可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管家嘆息道“我知道這與少爺而言皆不過是蠅頭小利,但就是這份蠅頭小利我動心了,我也沒想到軋犖山是要將軍府的命,若是如此便是讓我兒當上中郎將我也不會出賣將軍府。但是,一步錯步步錯,今日我躊躇猶豫,最終還是踏出了那一步,沒想到少爺已經在等著我邁出那一步了。一步成佛,一步成魔。我的性命早就無關緊要了,但我舍不得剛在襁褓之中的孫子,只能鋌而走險了。”
徐天然突兀說道“千白眼中的蠅頭小利卻是你能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家族的存續和榮耀都在你一念之間。雖然我能理解,但不能容忍,世上比起前程,更重要的是人心,不說小小的從六品振威都尉,便是將軍立于廟堂也是如履薄冰,你以為你不學無術的兒子能安然立于朝堂?”
管家啞口無言,望著天際的飛鳥,眼里盡是畫卷一般美好的長安城,忍著痛,朝南宮宏燁屈膝跪下,老淚縱橫,這一幕千白不忍直視。
管家一拜,腹部的血水猛然涌出,管家二拜,嘴角滲出兩行血水管家三拜,口中吐出一大口鮮血,南宮宏燁上前幾步,就要將管家扶起,管家只是扶住南宮宏燁的大腿,抽泣道“公子,老奴犯了大錯,自知該死,還望公子將來饒了我納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孫子。”
話音未落,管家的軟劍劃過自己的咽喉,鮮血汩汩而流,南宮宏燁看著臨死的管家,堅強的大統領也落下了兩滴眼淚。
千白頭一回親眼看見死亡,看似平靜的表情內心卻掀起一陣巨浪,他不是冷酷無情之人,將心比心,或許換成自己,難保不會像劉伯一樣為了蠅頭小利背叛將軍府。
吳清風縱身一躍,地上留下兩個深深的腳印,徐天然緊隨他的腳步而去,接下來便是將軍府的家事,不是外人所能摻和的。
南宮宏燁將管家死不瞑目的眼睛緩緩合上,千白跪在爹的跟前,委屈道“爹,我也不想劉叔死的,只要他不踏出那一步,所有的事情我都會當作不知道,難道我做錯了嗎?”
南宮宏燁摸摸千白的腦袋,輕聲道“死亡是他自己的選擇,不怪白兒。白兒真的長大了,爹一葉障目從不懷疑他,若非白兒,后果不堪設想。他死了,帶著罪孽一起入土,前程往事不再追究,劉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