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白簌的口頭建議,她歷來是會正正經(jīng)經(jīng),有板有眼地指出對方有何不足之處的人。至于對方有沒有聽進去,反正她該說的說了,該做的也做了,誰能那么不識好歹,怪罪到她身上去。
沈譽雖未變換手上動作,也將那一副油嘴滑舌地腔調(diào)稍作收斂,白簌訓他一句,他便點一下頭,輕嗯一聲。他對白簌地勸誡亦非應(yīng)付,要作平日里遇上不想招惹者,那沈譽的態(tài)度可就是閉目點頭如搗蒜,你信就好我裝的了。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家仇之事令他與從前相比,已是有所轉(zhuǎn)變。劍宗弟子眾多,教習不過是白簌身為內(nèi)門弟子的兼任職務(wù),她是不可能時時刻刻在自己身邊敲警鐘的。想來自己若為將來著想,精進實力之事確實是猶為必要的。
試驗有了結(jié)果,手中發(fā)帶也因自己系太緊的緣故,部分同那狗尾巴草一道陪嫁了過去。發(fā)帶無法完璧達成任務(wù)在他意料之中,只見他略做忍痛割愛的樣子將其于左手腕處繞了好些圈,畢竟這發(fā)帶是做出了有價值的犧牲不是,自己沒必要就這樣棄了它。右手拿起腰間酒壺,似是慶祝完成任務(wù)似地又飲下一口放回后,才連搓雙手兩眼放光地接過白簌手中的儲物袋子。
“這是哪里的話,師姐還是客氣,下次你再有事,只要我聽到了,保證一馬當先。”沈譽信誓旦旦地向白簌承諾道。
溟濛中似聞濤濤江聲,有人在低喃細語,他尋聲去,直至天曀風急,吞沒最后一際可循之光。跌宕中忽掀驚濤,水中又涌出憧憧惡影,無不猙獰可怖。濁浪翻紅,排開的道下骸骨成淵。
“嚴……”伯。
勿遮眼。
聲澀噎,薄汗沾衫。混沌中瞇眼,虛實夢也難辨。恍然冷香透骨,方覺枕于人膝上,驟醒沉魘。
“云師兄…?”
不知自己神色如何,只勉強望了人一眼便又垂下頭去,蹙眉忍耐。還想再說些什么,卻是半點兒開不了口了。渾噩中盼著船快些泊岸,卻又無不清醒地想:望也無用。年少時也盼有人能救自己于血海深仇,櫛風沐雨。后來才知,縱有一時倚靠,未必是立足之地,喘息之機。
“……”
下船時身形略虛一晃,堪堪站穩(wěn),定了定神:“師兄,咱們待會兒先往哪去?”不動聲色平復(fù)喘息如常,邊道邊從袖中掏出烏州地圖,依稀可見卷上各處零零散散的筆墨標記。無不得意。
“哼哼,好在我早備了烏州地圖。”彎了彎澄澈眸子,湊近與他看,“昨日煉丹師兄們問我領(lǐng)的什么任務(wù),聽說是去找&039;嬌卻&039;各個諱莫如深一臉賊笑,定沒有什么好事。”思忖道,“咱們不如先去那兒的旁近,找人打聽一番?”
又眨了眨鹿兒眼,歪頭看著云清綺,噤聲待他意見。
魚回風萬是沒想到這令牌真能賒賬,他面上不顯,只從掌柜手里接過來東西,再不多說一句走出鋪子。
路上行人二三,勻出的視線只在他身上作拂塵之微。魚回風將那鐵令系在腰間,轉(zhuǎn)而揣著省下的七十一靈石租了匹小矮馬,悠悠然向來出歸去。
日里春光暖,他不行官道,專挑人煙渺渺的羊腸窄徑走,仗著無人來,他軟下脊骨伏在馬背上,五指無意在馬鬃間梳理,任這小馬馱了人還樂顛顛不安生,偏頭用側(cè)頰蹭了蹭魚回風的指,又探舌去舔舐,染他指尖一片濡濕。魚回風也不惱,拍了拍小馬的肚子,就著鶯嬌風絮囫圇打個盹兒。
不消半日,一人一馬到了京城腳下,魚回風將揮霍來的小矮馬歸還驛站,臨走還捏了捏支楞起的馬耳,聊以告別。
此時斜陽照拂宮墻柳,魚回風提溜著買回來的東西闖進院門,卻不料見到顧渺閑身旁有人,他急走的步子一頓,片刻又如常走進院里,迎著男人目光干巴巴叫一聲,
“統(tǒng)領(lǐng)。”他將手里包裹遞給顧渺閑,卻悄悄往人身后縮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