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量,心里有鬼一樣。
他咽了咽喉,見人被踹出又要逃,不由冷笑。
銀絲舞動間又斷了幾根梁柱,一時高臺搖搖欲墜,聽得底下人已是慌亂奔走,如蛛絲般的線堵上了所有能走的路,只等這一只無禮的螻蛄撞進他明槍的陷阱里。
此時又抽出了時間去晲那兩個小魔修,心思也泛活起來。聞人笑何許人也,在這些大魔里算不上修為最高,卻是最不好惹的一個,若說起城府來就是所有人加起來恐怕都不如,這樣的家伙來找自己,能有什么好事?
蘇曉瞇眼屈指叩欄,他看著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仙修,竟難能從那副狼狽樣里品咂出幾分慘淡的美感。
既然那么敢說,那就也該敢做。他勾唇,笑容陰鷙:“小友,既然來做客,就不要早回了,在我這離恨樓里住上一段時候,你意下如何?”
又扭頭吩咐那兩人:“看著他,等魔主來時就說是我送的美人。”
晶石在眼前化作點點熒光粉末,像是被打開了什么封印一樣,周遭地動山搖,碎石崩裂,頭頂一線云天化作陰云,紫雷閃爍。狂風驟起卷起無數巨石古木直入云霄,似是數根有著幾十人合抱之粗的鎖鏈從云中落下,不斷拔升的泥石裂開一個巨大的裂隙。
耳畔海水的聲音愈發狂烈,龍吟鳳鳴之聲劃開長空,一只滿身漆黑鱗甲的五爪巨龍身捆鎖鏈,騰空而起。
“——”
它滿身干涸血污,破裂傷口,還有許多塵灰苔藻,一角尚存,一角卻已斷裂。
“——”
聽得到風咆哮而過,石奔騰而下,雷聲轟鳴于陰霾之后,這樣一只可怖的巨龍,張口卻吐不出一聲龍吟。它仍舊翻騰,飛旋,掙脫不開的鎖鏈束縛它瘋狂的舉動,直到它精疲力盡,再一次穿過萬千,最終落在云祈面前。
清涼潤開他干裂的唇,抹開壓在上面的層層血污,露出底下蒼白的本貌。這一點像是讓他忽然在黑暗里瞥見了一處孔隙透過的微光,雖不足夠,卻也讓他終于有了幾分活氣。
盡管磋磨至此,本就算不得什么活人了。
他微弱地搖了搖頭,沒人救得了他,他又顫抖著唇瓣,終于擠出了幾個幾不可聞的音節來。
“離……開……”可實話說,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離開,如此一想,心中又多了幾層頹然絕望,害了自己也罷,還要害一個什么也不知道的好人。他耳里嗡嗡,卻是能勉強分辨出一些聲音來的,有些話多,有些開朗,充滿生機和希望的聲音。
這不會是個糟糕的人。
也不是個該被困在這里的人。
“吱呀。”挪動的身軀帶著鎖鏈拖曳的聲音,他又往前移了半分。眼上被蒙著黑布,他什么也看不見,心底卻對這里的每一寸每一分都爛熟無比。他走的方向正是那些滿是血痕與符箓的方位。
他忽然用力地俯身,沙啞到失聲的嗓里仍舊吐出了斷斷續續的,極悲切極無力嘶吼,更像是泣血的哀鳴。
“啊…啊…啊啊啊——”
畫面隨著他的嘶吼而扭曲著,褪去了色彩,像是一個荒誕無稽的夢境。
晶石在一瞬間化作粉末,腳下大地顫動,山壁搖晃之間,雷鳴不止,紫電撕裂那一線陰云,狂風大有拔山之態,云祈只能堪堪叫自己立在地上。
山石之間自陰云之間垂下數根巨鏈,目光追隨而去只瞧一條黑龍翻騰,他恍然想到幾年前寒潭璧蛇,鱗片帶水粼粼波光,本該如此,或者說龍之鱗本該遠耀于蛇之甲。
此等景象遠不能以奇概括,龍翻云雨,那無疑是足矣震撼人心的,可是滿目之間鱗甲為血所覆,傷口之中為臟污苔藻填滿。云祈絕非是什么心慈手軟之人,他只是偏愛那蛟蛇鱗甲閃爍的危險光澤,而如今所見非蛇非蛟,臨于萬獸百妖之上…
可惜,太可惜了。